程晏惟小憩一会,不需旁人唤,自个便醒了。总归不是家中,陌生的气息充斥在四周,哪哪都不习惯。总觉别扭。
其实院里已经足够干净,程晏惟并不挑剔,方才所言,不过随口敷衍。但这两丫头当真是细心又做了遍。
“不用做了。”程晏惟看花贰还在打水,出声制止道,“时辰不早,你俩领路吧。”
花贰看她漂亮,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以为体恤自己,刚想说不觉得累,又听到后边的话,吞了回去,高高兴兴跑过来领路了。
她被卖进来后,第一日如此轻松。
两姐妹在前领着路,克疾跟在她身后半步处。侯府消息灵通,路上所遇之人,俱是行礼问大小姐安。
花壹走着走着,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向这位大小姐介绍府中的一些人际关系。她着实令人看不清,冷冷淡淡的,似乎什么都知道,一切成竹在胸的感觉。
她忍不住叹气。
这做下人,哪有那么好做呢?
不知走了多久,程晏惟身子不好,脸色微微发白,才终于看到湖上的一处院落,亮着灯光,院门处的两个石狮威风凛凛,只一眼,便能猜出是老夫人的院子。
又走了一长段桥,才到院门。
“尔思筑。”
花壹对守门的侍卫报了院名。那人才上下一扫程晏惟,眼底划过轻蔑,侧身让路了。
程晏惟好以整暇地瞧他,面皮黄,尖嘴猴腮,胡子拉碴。这样的人,也配瞧不起她么?程晏惟神色冷下来。
“叫什么名字?”
“张晋。”
看那侍卫面色不满,程晏惟语气柔和下来:“虽名张晋,与稚子相较却并无长进。祖母院子里守着这样一个人,恐会影响她老人家心情。撤了吧。”
三言两语,便轻描淡写揭过。
不待那张晋反应过来,她便施施然踏进院里去了。老夫人拄着拐杖,正颤颤巍巍地向她走过来,双颊上还有泪痕,嘴里无助地念叨着:“我儿,我儿。”
“阿奶。”
她唤的亲昵。
被接到侯府后,侯夫人一家都瞧不上这个乡下老太太,就连那二丫头,也连带着看不起她。老太太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死了亲家。扬眉吐气一回。
她不喜欢侯夫人,也不喜欢程连情。存着心想要给两人添堵。听说儿子外边还有个女儿,一下子欢喜起来。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当然不懂那么多规矩,对侯夫人的说辞也嗤之以鼻。如今见程晏惟如她还在乡下时,寻常人家那般唤阿奶,眼泪止不住地流。
程侏是个孝子,见程晏惟得老夫人欢心,更不会说什么。只默默让人按程晏惟所言,处置了方才那名侍卫。
大小姐回府,立威,算是做到了。
“我给阿奶备了礼物。”程晏惟笑眯眯地从克疾那接过一个小盒,老太太的喜好,她可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了呢,“这是清净寺道长所炼,不知阿奶可满意?”
当今圣上不理朝政,醉心于求道问仙,长生不老。更是做出了“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之荒唐事。于是大雍各地,广修寺庙,道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老太太也喜欢这些。只是儿子不喜,也只能作罢。如今见孙女送过来,两眼放光,一下子抓了过来,宝贝得紧。
“嘘。莫要让父亲晓得了。”
她露出一个笑。
“对对对。”老太太宝贝着盒子,听她一说,又反应过来,见程侏便在后边,尴尬地笑了笑,又拉着程晏惟说贴心话去了。
程连情在后边,气的直咬后槽牙。
“娘,她怎么敢,刚回府就这么张扬?”
侯夫人与女儿走在一处,她对这位丈夫的私生女又有了新的考量。她低声道:“无事不要去招惹她。”
“娘,你也听爹爹的么?”
下午程晏惟走后,程连情闹了很久。闹到最后,程侏警告她恪守本分,气的拂袖而去。侯夫人始终端在一边,不出一言。
“阿情,今时不同往日。爹爹,也不是往日的爹爹了。”侯夫人叹了声。忽然有些责怪自己,为何偏生将女儿教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