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连情一直注意着两人对话,在程晏惟选择前者时便嗤笑出声,暗叹不自量力。而父亲的准许更是让她愕然。
“爹?”
程侏一直端着茶碗,面色深沉。如今他承袭侯位,岳父也已去世,无需再攀附谁苟延残喘。他说出口的话,自然容不得旁人质疑。
侯夫人仍是端坐一边,听见女儿出声,她宽慰似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眼神柔和。
“阿情,莫要胡闹。”他低声斥了句女儿,才摆摆手,示意程晏惟可以退下了,“你们二人以后要姊妹和睦。管家领大小姐回院子吧。”
“是。”
程晏惟自然无心于一家三口的争执,她拉着克疾便跟在管家身后,很快溜出了院子。
日沉西山,天将黑未黑。
行了一段路,来到一处竹林小筑,院门敞开着,里边陈设简单干净。正上方有一块牌匾,很漂亮的瘦金体。
“此乃侯爷亲手所提题。”管家见她晃眼一望,便从善如流解释道,“取自视尔不藏,我思不远。”
尔思筑。
程晏惟勾起唇角,说不清什么意味。只嗯了声。便抬脚迈进院子了。
守着两个丫头。看着装,约摸是侯府婢女。
“这是夫人拨来伺候的人。明日还会有新的丫头进府,夫人的意思,是届时再挑贴身人。”管家介绍很及时,无需程晏惟多一个眼神。
她扫了眼克疾。后者自觉地塞了一个荷包过去。如此麻利之人,审时度势,虽不能收为己用,交好却总是没错。
“至于小姐的行囊,家丁会送来。”
“我知道了,管家慢走。”
“今日晚膳,莫要让小姐去迟了。”管家收下荷包,行了礼便退下了。他说这话时,声音压的极低,近乎窃窃私语,大约只有克疾能听到。
程晏惟对夫人送过来的婢女,自然没有拉拢的心思,照例问了几句话,便挥手命其各行其是。奈何两个丫头非得表决心,一直跪在地上磕头。
今年春日迟,傍晚,风声萧萧。
两个丫头跪在青石板上,额头上沁出血,还沾着碎石与污泥。一面不住地磕头,一面哽咽道:“奴婢二人本是双生姐妹。卖进侯府后一直受尽凌辱,此事小姐一问便知。既然进了尔思筑,便是小姐的人,绝不会一心二用,侍奉她主。”
“哦?”程晏惟笑了声,她挑起说话的那位丫头的下巴,仔细一看,眉目也甚是清秀,“你此前如何,与我无关。至于吃里扒外之事,若是不叫我晓得,其实也没什么。”
“好了,退下吧。”
荷花是那位姐姐,她深知今日若是得不到这位小姐的认可,定是要回到以往那猪狗不如的畜生日子。她顿了顿,才转了话头:“求小姐赐名。奴婢只想忘记过去,安心侍奉小姐。”
“荷花与桃花……”她俩的心思,程晏惟一扫便看得出来,大约真不是侯夫人的细作,不过掩饰得好也未尝不可,“今后,姐姐是花壹,妹妹是花贰。”
不论两人是谁的人,或是真的无辜,于她而言,都不重要。
在京城,除了克疾,她不会相信第二个人。
“这院子尘灰重,留心清洗。”她随口吩咐了句,便拉着克疾进了内室。两人在身后应下,末了,花壹还补了句:“今日申时三刻,小姐需去老夫人院里用膳。”
克疾明白她所想,将管家的话原本地转达。
“原来是听到了啊。”程晏惟若有所思,她也只注意到管家说了句什么,却不曾听清。如若花壹是听清的,那这耳力,倒是个可用之人。如若是猜的,倒也算有点小聪明。
“小姐,我们可要一刻去么?”
程晏惟点点头。小半月的奔波让她疲倦至极。应付过侯府人,她困意起来,就着窗边的软榻斜斜一靠,便睡了过去。
克疾知晓她睡得浅。
出门的脚步声掖得极轻。
夫人去了以后,她二人孤身入京,此行又山高路远,不知归期几何。又或,是否有归期。
往后,不过是两人相依为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