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可不乐意跟这吴家人周旋,没说上两句,林觉就往椅背上一靠,懒懒散散地不开口了。这下吴老爷也反应过来,赶忙赔着笑道。
“这林管事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休息的好。我已经叫丫鬟收拾出了客房,这就叫人带您前往。”
林觉却是挑了挑眉,那张俊秀的脸上就透出一股子玩世不恭的风流来。
“这可是劳烦吴老爷了。我就睡这一夜,还要跟易奚探讨些儒家典籍。”
说着,林觉也不顾吴老爷那难看的面色,自顾自起身,摆了摆手招呼吴易奚。
“走了,我今晚睡你那院里。”
这二人行在路上,林觉就冷不丁开了口。
“今日之事,你可觉得被冷落了?”
吴易奚闻言微怔,接着摇了摇头。林觉眉头就是一皱,可还没等他唉声叹气,就听吴易
奚低声说道。
“我在这家中又不受器重,若不是你因我而来,怕是那县令连个眼神都不会给我。”
林觉目露惊异,倒是真没料到这话能从吴易奚口中说出来。于是他便有了些试探的意思,接着问道。
“那你如今,可知太太待你如何?”
吴易奚低声嗤笑,虽是周遭浸了夜色,林觉也能从吴易奚的语气中听出那不屑的味道来。林觉就是一笑,听得吴易奚冷声道。
“不过是欺瞒于我,好赚个名声罢了。到底是为她嫡出的亲子铺路,哪里能有我的地方呢。”
林觉点了点头,语带赞赏。
“你如今看人倒是通透许多,这些日子也算是没有白费。若是林尚书见你如今模样,也会大感欣慰吧。”
说着,林觉语气一顿,转而问道。
“你既然发觉了这些口蜜腹剑之辈,那有没有瞧出这吴家,谁是
真心待你,为你着想的?”
吴易奚点了点头,神情和缓几分,语气也恢复了以往的平缓温和。
“我大哥吴玉川,是真的关心于我。在这府中也对我诸多照顾。不过我以前听信谗言,
对他多有防备,行事也是诸多猜忌。就是不知道此时醒悟,会不会有些为时过晚了。”
林觉闻言就笑,伸手去拍了拍吴易奚的肩膀。
“你何必担心这个?真心待你的人,可不会在乎你何时醒悟过来。”
“这般……”吴易奚低声嘟囔了一句,就不由偏了偏头,耳垂在夜色里头都染上了绯红。他轻咳一声,迟疑片刻才开了口。
“其实,还有一人真心待我。”
“哦?”
林觉配合的发出疑问。
“是谁?”
吴易奚低着头,那得有些支支吾吾。
“江胥,是,是我的通房。”
这话一出,林觉拍着他的肩膀朗声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了。
“好小子!你竟然也有红颜知己了!在信中可是只字不提,瞒的我们好苦啊!”
吴易奚赶忙摇头,林觉却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对吴易奚说道。
“你如今为人处世,可比以往要清晰明了。若能这般长久下去,今年秋试你就可以试试再去考一次举人了。”
吴易奚哪里想到能听到这话,他先是怔愣,接着就俯下身去,对林觉深深鞠了一躬。
“承您吉言。”
得了林觉鼓励,吴易奚读书更是用功。江胥端了热茶过来,把那书卷从吴易奚手中抽走了。吴易奚被人夺了心爱的书本竟然也不见气恼,他叹了口气,先端起那茶一饮而尽,这才温声问道。
“胥儿,你这是作什么?我还要温习秋试的内容。”
江胥却摇了摇头,握
着那书本指了指外头的天。
“少爷,您自己瞧瞧都什么时辰了,那打更的可都多去一炷香了。秋试还早得很,您这么透支身体,哪里撑得住到时候的考试?”
说着,江胥就把那书合上,搁回了书架。
“少爷早些安寝,这可是医嘱。”
吴易奚也知道江胥坚定的很,只得叹了口气,乖乖搁下毛笔。可瞧见江胥一本正经摆谱的模样,吴易奚又忍不住低笑出声,伸出手去捏了捏江胥面颊,整的那正经神色两分钟不到就破了功。
这下,吴易奚倒是当真笑出了声,瞧着江胥气鼓鼓的模样,吴易奚弯着眼睛,眼里似是星河涌动。
“晚安,胥儿。”
……
待到第二日,那县令一家竟然是还留在吴家,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更有甚者,江胥一大早去寻吴易奚,竟然在吴易奚的书房瞧见了吴锁。
这还不止,吴诚见她过来,撇了撇嘴,那表情可当真是又无奈又不满。江胥顺着他的视线瞧了过去,正看到县令一家围着个陌生的男人,而那吴锁,还恬着脸不住往过凑。
江胥一时就有些迟疑,好在吴易奚瞧见了她,赶忙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江胥就迟疑着往前走了两步,被吴易奚一把拉住,兴高采烈的向林觉介绍道。
“林觉,这就是江胥。胥儿,那是林尚书的管事,林觉。也是我的好友。”
尚书府的管事?江胥心下一动,赶忙福身行礼,一举一动皆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妥帖。
“胥儿见过林先生。”
这林觉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笑着打量了江胥一遍。不过那眼神倒是不惹人厌恶,像是现代时一个男孩跟兄弟介绍喜欢的姑娘家,朋友打趣时会有的那种促
狭。
江胥想到这面色就是一红。
林觉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多礼,我还要谢谢胥儿姑娘照顾吴易奚这个书呆子呢。”
这话说完,林觉就没再跟江胥闲话家常。江胥也好悬是躲过了县令那一家子虎视眈眈的眼神,能喘上口气了。
于是江胥就坐在吴易奚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吴易奚叹了口气。他也一向喜静,被这么些人一大早吵醒,再好的脾气也得有三分火气。于是江胥就看着吴易奚难得面露不渝,皱了皱眉。
“说是因为林觉没去大堂,他们就找来拜访了。”
他们这两人小声嘀咕,那头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话题引到了吴易奚身上。此时那县令可就不同以往,脸上瞧不出半点嫌恶之色,反倒尽是赞许钦佩,像是当真瞧见了什么少年英豪一般。
他上前两步,冲吴易奚拱了拱手。
“这昨日没有好好拜会三少爷,着实是罪过。三少爷年纪轻轻,就能与林管事平辈论交,想来也是位少年英豪啊!”
说着,县令面上堆着笑,下一句话就把自己的目的暴露的干干净净。
“我刚才听林管事说,您与林尚书也有书信往来?昨日吴锁少爷也曾提过,您外公与林尚书有旧。您看,我们这马上就是亲家了……”
吴易奚今日可是不同往日,哪里能读不出县令那点言外之意?
是以,吴易奚点了点头,一本正经。他长得就是文人模样,这么一来还真有几分气势,看着就令人信服。
“您放心,我定然会在林尚书面前为您美言几句,好谋个一官半职的。”
县令一听这话,当即眉开眼笑,当下也不拜会林管
事了,冲吴易奚拱了拱手,就是连声道谢。
“多谢三少爷!三少爷可真是我命中贵人呐!”
趁着县令来了吴易奚这头,吴锁可算是能找出空来,凑去了林觉身边。可他话还没说,林觉先指了指他的鼻子,狠将一军。
“你就是吴家那个输了老婆,还被人打上佃庄的纨绔?长得是个人样,芯子里头怎么就坏透了呢。”
吴锁闻言面露尴尬,可他脸皮向来厚的很,哪里会在乎这两句讥讽?只看这吴锁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笑道。
“不过是玩笑罢了,这是谁传到外头去,这不是故意编排我吗?”
林觉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不屑。
“这是不是编排,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吴二少爷也不用费劲往我这跟前凑了,扶不上墙的烂泥,有什么可挣扎的?”
这话可是着实不客气,吴锁面色当下就是一阵青白。可这儿前头坐着的是当朝尚书府中的管事,吴府的贵客。后头就是此地的县令,一方父母官,地头蛇。
吴锁就是再纨绔,这知道这儿不是自己能发脾气的地方。他咬了咬牙,还得强忍着脾气,起身冲林觉拱了拱手。
“那吴锁就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一步,您几位慢慢再聊。”
这话还没说完,估摸着吴锁自个儿也觉得没脸再待下去,扭身就走了。吴锁一走不要紧,这偌大的三房院里头,可就留下县令那一家子的外人了。
林觉回头,双手抱臂。懒洋洋地冲这县令挑了挑眉。县令活成个人精,哪里能不知道林觉这是有了送客的意思?当下那剩下的话也吞进了肚子,只管点了点头,弯腰拱手,就往门外退。
“这,我就也先走了,不打扰三位,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