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司空鹤杀的朱佺?
穆清葭在胡太医的话后愣住了。
久违的理智回身,她就胡太医的话缓缓思索起来。
是了,若是司空鹤想剪除周瑾寒的党羽,之后多的是时机。他现在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一方,完全可以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到衍州的灾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再开始着手清理朱佺。
司空鹤是这世上顶聪明的那一类人,最懂得什么叫做“物尽其用”,懂得怎样才能用最小的成本去获得最大的收益。
他完全没必要这么急匆匆地就送朱佺去见阎王,若是想要扳倒周瑾寒,活捉了朱佺,从他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岂不是比一具死尸更有利用价值?
而如今朱佺死了,能够从衍州城内部与周瑾寒进行联手呼应的人就消失了,对平复衍州乱象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这样明摆着的事情不可能是堂堂一位国师会做的,倒更像是那些不想衍州的乱象被解决,只希望局面越乱越好的混水摸鱼之辈才会干的事情。
所以如今在这小小的衍州,除了周瑾寒和司空鹤之外,还存在着第三股势力吗?
那么,这个企图混水摸鱼的人,又会是谁呢?
穆清葭陷入了沉思。
而罗与也很快打回来了热水。
胡太医眼皮一耷,重新恢复成那副温吞的乌龟模样。
他先替穆清葭洗干净了手上血迹,又清理掉了坏死的皮肉,然后替她敷上一层伤药包上纱布。
“王妃娘娘失血过多,吃点东西进去补补气血吧。下官稍后还要给您煎安胎药过来,若是腹中空空,恐怕到时肠胃也受不住。”
穆清葭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这才接过案几上的粥碗,小口小口进食起来。
罗与看着安心不少。
次日天方破晓,趁着晨色昏暗,周瑾寒骑上银蛟一路飞驰赶回京城。临走之前特地交代罗与,务必看管好穆清葭,不要让她有机会与外界联系。
罗与自然应是。
然而世事又怎能尽如人意?
周瑾寒离开还不久,衍州城内号角声起,城墙上值守的人也尽数慌乱起来。
有人在城内策马高呼:“驻防军主将朱佺将军被人暗杀于府中!驻防军主将朱佺将军被人暗杀于府中!”
百姓们无人忘记在雪灾刚开始的时候,是朱佺最先带了驻防军中的帐篷和粮食过来救助他们的;也无人忘记之后是朱佺一次次地向知州杜衡上书陈情,让他开仓赈灾;更无人忘记在他们走投无路起事威逼衍州府衙,是朱佺命令军队收起武器,不伤平民一丝一毫。
在衍州百姓的心中,朱佺是救了他们性命的大恩人。哪怕他们如今占了府衙绑了知州,他们也依然恭恭敬敬地尊称朱佺一声“将军”,哪怕自己少吃一口,他们也每日都会拿着热乎的饭菜送到朱佺府上。
可就是这个被他们尊为恩人的好官,却在深夜被人暗杀于自己的府中。衍州的百姓得信之后又怎么能够不痛心?
百姓们集结起来,高呼着要抓住凶手替朱将军报仇。
然后人群里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城门外那些说来赈灾的前脚刚到,后脚朱将军就遭到杀害,我看这件事情必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另一个声音随即附和:“说得有道理!依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赈灾的,就是来剿灭我们的!像朱将军这样的好人都被他们暗害了,可见外头那帮人跟杜衡那个贪官就是一丘之貉!若是由得他们进了衍州,那咱们的冤情就再也无处可诉了!”
于是怨声鼎沸起来:“对!不能让他们进城!”
“我们要为朱将军报仇!”
“走!出去打死他们!”
群情激奋之下,只要那么一两句的怂恿就能将胆小愚顺的平民转变成一往无前的斗士。百姓们冲出衍州城包围了穆清葭他们的营地,什么臭鸡蛋烂菜叶子都往里头扔,甚至罗与带着人赶出去的时候还被当头泼了一桶大粪。
衍州的百姓们纷纷喊着要他们将头领交出来。
在此情形下,但凡发生一点肢体冲突都会发展成更为不利的局面。于是罗与他们没有与百姓们起争执,只约定一个时辰之后,两边主事的人在城门下碰面。
楚云遏听完罗与的话后,觉得这人的脑子可能是被驴踢了:“王爷可是已经骑着他的银蛟走了快两个时辰了,你现在再是去追也不能在一个时辰内将他追回来啊。”
罗与也不恼。他已经换了身衣服,就楚云遏的话回说:“正是因为王爷不在,所以才请众位来一起想个对策。”
他说道:“我们先前到达之时已经告知过守城的百姓,我等是曜王殿下麾下的赈灾队伍,王爷此次也一同前来了。故而方才约定之时,衍州的百姓明言了要见到王爷本人。而因百姓都未曾见过王爷真容,以防作假,我们顺势提出让他们请来驻防军中之人,朱将军的两名副将,作为此次见证。”
罗与说完后向众人做了一揖:“众位大人,如今事发突然,这或许也是唯一顺利进入衍州的机会了。”
罗与的意思在场众人都懂。
原本按照周瑾寒的计划,朱佺虽死,他们一时断了接头之人。但也胜在百姓们已经占据了府衙,开了杜知州的私库得到了粮食,短期内的危机已经解决。所以他们只要想办法打消百姓们的疑虑,说服他们开城门迎他们进去便成。
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京城中事赶回来,之后处置了衍州的这串贪官,后续的赈灾银粮都续上,帮助百姓们重建家园,那么衍州的乱象就能解决。
只是朱佺的死会在衍州百姓心中搅起这么大的浪是出了他们意料的。
不过衍州州防驻军既然投向曜王府,那除了主将朱佺之外,他的两个副将定然对周瑾寒和朱佺所谋划之事也有所了解的。虽然朱佺不在了,但若有他的副将在一旁协调配合,想来百姓们也会相信他们的目的。
只不过地方军终归是地方军,副将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官了。他们对对方的脾气秉性都不甚了解,又如何保证对方能够明白他们的意图并愿意配合他们来演这出戏呢?
陆长洲思索了片刻:“罗大人。”
他问道:“你可曾见过朱将军座下的这二位副将?”
罗与点头:“属下随王爷来衍州清查盐务之时,曾与二位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那想必他们二位也是认识你的。”陆长洲道,“如此一来,只要有人能先假扮曜王殿下拖上几日,便能等到王爷回来。”
陆长洲望向楚云遏:“王爷身边能人多,想来若要假扮一下他,这位神医先生定然有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就聚集在了楚云遏身上。
楚云遏被看得汗毛一立:“我倒是懂些许易容之术,只不过我与你们王爷毕竟没亲密到那种程度,可不能保证做到完全不露马脚啊。”
李菁和王鸣一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听到楚云遏这么说,李菁忽然拉了拉王鸣一的袖子,小声提醒:“王叔叔,婶婶……”
“啊!”王鸣一闻言一拍脑袋,“那要不然,让曜王妃帮着看看?”
他说道:“他们夫妻之间应该对彼此最熟悉了,如果曜王妃都觉得没破绽,那衍州驻防军的大老粗肯定更认不出来。”
王鸣一粗着嗓子的话一说完,众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