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桌上,三张白纸黑字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永帝在桌边走来走去,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桌上的三首诗词,他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随后撅着小嘴,抬头看向一脸喜色的裴公公。
“这三首诗......真的是他现场写的?”
裴公公连忙凑了上去,喜不自禁地笑着回道:“陛下,江离少爷作诗的时候,奴才就站在书桌旁边,看得那是真真儿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江离少爷就写出了这么三篇佳句,不仅是奴才,就连太子殿下也看得目瞪口呆呢!”
“太子?”永帝挑眉,疑惑地问道,“太子也在那?他大清早往江离那儿跑作甚?还是说他们此前早有私交?”
“额......这个......奴才瞧着不像,”裴公公瞬间冷静下来,在心里疯狂斟酌字句,小心翼翼地回道,“兴许是太子听闻江离少爷的声名,爱才心切,这才一大早马不停蹄往那儿赶......哦对了!奴才临走之时,依稀听到太子殿下要问江离少爷要诗呢!”
“哦,还有此事?”永帝眼底一沉,随即追问道,“那江离那小子......写了吗?”
“这个......”裴公公眼神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个......奴才也不知道。”
......
裴公公话音一落,场面便安静下来,只有屋子中央的香炉燃出阵阵烟气,缥缈四散......
突然,屋子外面有了动静,裴公公立即转身去迎,等他回来便一五一十地喊道:“陛下,是太子殿下来请安了。”
“正好,让他进来。”永帝一屁股坐在书桌后面,拿起江离那一篇《黄鹤楼》仔细端详起来。
不一会儿太子便端端正正地走了进来,在书桌前扫裙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下一个响头,喊道:“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话音刚落,本以为他的父皇马上就会让自己起身,但过了约十秒钟的时间,也没有等到这句话,太子心想,或许是他父皇看诗时入了迷,这才没有听到他的问安。
紧接着,太子又是一声大喊:“儿臣拜见父皇!”
这时,永帝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后晃荡,嘴里念道:“太子啊......你可知罪?”
“啊?知......知罪?”太子瞬间抬头,一脸无辜道,“父皇,儿臣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哈哈......你倒还问起朕来了......”永帝冷笑道,“朕听说,你今天一大早,就往江离的住处去了,而现在,你才跑到朕这里请安,看来江离和朕在你心里孰轻孰重,已经明了了......”
如此责难之下,太子大惊失色,又是一头磕了下去,再也没有抬头的想法。
“父皇冤枉啊!孩儿只是久闻江离才华卓绝,他的住所又离东宫不远,所以儿臣才顺路去拜见一下他......”
“拜见?”永帝突然一拍桌子,啪的一声,“你是皇子!他是平民!要拜见也是他来拜见你,如今你自降身价,赶着送到别人门前,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前路招兵买马吗?!”
龙颜盛怒之下,太子更是心惊胆战,他浑身颤抖道:“啊?!儿臣没......儿臣没有啊!!!”
“没有?”永帝气势不减,更加咄咄逼人,“那朕怎么听说,你不仅去了,还求着江离给你写诗,那朕可得好好问问你,他......写了吗?或者说......你收下了吗?”
“没有!”太子仿佛是看到了反转的希望,立即抬头大喊道,“父皇,孩儿确实像江离讨诗,这点不假......但江离以他是专为父皇您一人作诗为由拒绝了,所以儿臣就此作罢了啊!父皇千万不要误会儿臣啊,儿臣对这江离只是初见,根本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看着太子一脸哭丧,永帝却突然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倒想赶着上去巴结人家!可惜人家根本不接招!哈哈哈哈哈......哎哟,这个江离确实有趣,光是他身上的文采也就罢了,还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益......啧啧啧,你睁大眼睛瞧瞧人家!行事如此周到,不惜冒着得罪你的风险,才化解了你的愚钝和鲁莽,即便朕没有说过他不能为你写诗,但他心里的这份谨慎,这份沉稳,你要是能学上一半儿,朕做梦都能笑醒!”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定会多多学习!多多进取!”太子斩钉截铁道,那气势,说得跟要上战场杀敌一般。
“行了行了......人的心境并非一蹴而就的,江离那小子有天赋之才,你呢,若是肯脚踏实地,辛勤耕耘,日后定会与他相差无几......算了,不说了,正好,你不是也看了江离这几首诗吗,快过来给朕说说你自己的看法。”
见永帝脸色和缓,太子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赶忙起身,快步走到书桌边上,摆在眼前的正是江离在一刻钟内接连写下的三首诗,紧接着,凭借着脑中记下的三言两语,太子便给永帝讲解起来。
“父皇,这第一首诗名为《黄鹤楼》,写的是北原之北有一座孤楼,如今已然荒凉,人迹罕至,然而在另一处的沙漠中,又有一个名叫汉阳的青年,靠着自己的双手,种下无数树苗,直把沙漠化作了吸引鹦鹉的绿洲,但即便如此,看着沙漠中的潺潺流水,也只能勾起浓浓的乡愁,毕竟往事如同落日一般,不可追。”
“不错,分析得有点意思,那这第二首呢,你有什么看法?”
“这第二首,名为《登帝京怀云楼》,写的是登楼望远,帝京城繁华无边,前朝往事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片安宁祥和,看来江离,是尤其热爱我们帝京啊......”
“说得不错,那这最后一首......”
“嘶......父皇,这最后一首,儿臣反复诵读,觉得句句都是绝美,只是连在一起,只能感受到一种混沌的情绪,就连江离他自己都说,此诗情绪复杂,连他自己都无法提名,所以才叫它《无题》。”
“哈哈......你年纪尚小,自然不懂此诗里的深意,不过说来真是奇怪,江离的年纪比你还小上几岁,怎么会写出这种情境的诗词。”
紧接着,永帝把三张诗词都拿了起来。
“不仅是这一首,连带前面两首,都有一种微妙的愁绪,读起来不像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写的,倒像是一个老头子写的,嘶......太子,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