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受江离的招揽后,范奎无数假面之下,又多了一层身份,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大忙人。
当差的时候,他是受人崇敬的西营指挥使,不当差的时候,他是地下墓市里买卖情报的黑脸光头,一到晚上,他又摇身一变,成了往江离那里送密的信使......
多个身份,重重重压,普通人定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可范七郎此人,靠着一门报仇的心思活到了现在,又在银面军里面历经磨炼,才爬上了西营指挥使的位置。
这些年里,他受过的伤、逮捕过的罪犯、应付过的贵人数不胜数,多一个江离也不多,他知道,为了报仇,无论什么,他都全盘接受,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毫不在乎。
直到有一天,一件小事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那是一个大阴天,天上层云堆积,仿佛将要落下倾盆大雨,按照计划,这天晚上,他要去奔原军府送信,于是他备好了斗篷,只等晚上的来临。
谁知,一封密报的来临打破了西营里的平静。
【西市八柳货栈,有人偷运西海珍珠。】
这封密报传入西营之后,经手之人无不大惊,要知道,西海的珍珠乃上等贡品,产量极其稀少,每年由西海皇族派出使臣亲自送往帝京,数目有限,民间几乎没有流转。
此后常有奸商,假用西海珍珠之名,在帝京招摇撞骗,坑害百姓,于是永帝下令,禁止民间私自买卖西海珍珠,此后,西海珍珠之名在市场上渐渐消失,如今已有数年。
没想到这一会,竟然被范七郎给碰上了。
于是他立马召集人马,从银面军西营出,分队钻入小巷,隐秘行动,不知不觉之间,银面军的人悄悄潜伏在了货栈的四面八方。
范七郎站在墙角,拿出一把短刀朝着墙边伸去,接着刀身的反射,他观察着货栈大门的动向,一刻钟过去,货栈大门紧闭,并无人员往来。
这就有点奇怪了,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一个货栈竟然没有货物进出,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用想,里面一定有蹊跷。
见货栈四周无人值守,范七郎便挥了挥手,随后,他身边的士兵仰头吹起了口哨,那声音之大,传播之广,一定是运用了内力。
接着,藏于四周暗巷的银面军倾巢而出,直接把八柳货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范七郎走到了货栈大门,抬起刀把,敲了敲门,三秒过去,见无人应答,他又挥了挥手,接着,他侧身走到一旁,身后的银面士兵不知从哪抱来一根木柱,蓄以全力对着那木门连撞三下,只听咔嚓一声,里面锁门的横木一下子折断,大门敞开。
“搜!”
范七郎一声令下,几十个银面士兵如水流一般涌进了院落,院子里除了几匹马和几辆破车,竟然什么都没有,看来这八柳货栈的秘密,还藏在屋子里面。
当银面军正要破门而入之时,屋内突然飞出无数弓箭,咻的一声穿破纸窗,银面军猝不及防,有的肩上中了箭,有的腿上受了伤,还有的,弓箭直接射到他的脸上,被银面挡了下来,可谓是万分的幸运。
在弓箭的猛攻之下,银面军急忙退出了院落,要么蹲在墙边,要么趴在墙上,观望着局势。
与此同时,屋内的贼人们也搭好了弩箭,蓄势待发,他们虽然不知道是如何招来了银面军,但此时已是生死攸关之际,消息如何走漏的,只能等活下来再说。
贼人们透过门上的洞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突然,院落又是一阵骚动,银面军不知死活,再度攻了过来,于是他们再度抬起了弩箭,又是一波乱射,再度将银面军击退。
他们知道,如果这样拖下去,手里的弩箭迟早是要耗尽的,还是先想好退路才行,谁知几个贼人一转头,发现不知何时,屋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银面士兵!
“你们太专注于迎战了,以至于本大人偷偷进来,你们都毫无察觉。”范七郎站在屋子中间,冷眼看着几个贼人。
贼人眼色极快,立即抬起弩箭,对着范七郎就是一通乱射,怎知此人身手极好,几个侧身便闪过了所有弩箭。
看到这个情形,贼人明白了自己处境,里面的头子便放声大喊:“兄弟们,今日若是被捕,唯有死路一条,不如一起拼了!”
“好!”
贼人们应声而起,果决地扔掉了弩箭,掏出身上的硬家伙,对着范七郎一拥而上!
即便如此,范七郎也不慌不忙,他早就看出这几人武艺不佳,连拿弩的姿势都不稳,射都射不准,不过是几个乌合之众罢了。
于是他抓住了破绽,一拳打退了第一个人,同时夺过了他手上的刀,接着用这刀划伤了第二个人,夺过了他手上的锤子......以此类推,最后几个贼人全都失去了武器,躺在地上叫唤着。
这时,范七郎走了上去,逮住里面看着最年长的那个,揪住他的衣领,语气冰冷地问话,“说说,你们这西海珍珠藏在了哪儿......”
听到西海珍珠四个字,贼人的眼神明显躲开了,这一举动却被范七郎敏锐的捕捉到了。
“官爷......什么西海珍珠......小人不知道啊......”
“还敢狡辩!既然你们没有私下买卖,那为何见了银面军还主动袭击?!”
“哦......那个......小人是听说,今日会有歹人来货栈作乱,于是和兄弟几个闭门伏击,谁知来者会是你们银面军......”
“放屁!你们分明是知道我们是银面军,才发动的袭击!那么大一张银面戴在我们脸上,你们都是瞎的吗?!”
范七郎怒喝之下,贼人通通沉默了。
范七郎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敲不开他们的嘴,于是让手下的人先把他们送回审讯司,自己留在这里进一步搜索。
查完一楼以后,范七郎一无所获,随后上了二楼,没想到刚上去就听见了女子的闷喊声,他寻声而去,走到最里的房间,破门而入。
只见一个女子双手向后,被绳子绑在了床柱上,她的衣服上满是脏污,脸上也挂着泪痕,嘴里塞着布条,眼里含泪惹人怜。
范七郎急忙走过去,为她摘下口中的布条,然后松了绑,扶她到桌边坐下。
女子大口喘着气,抬头看了一眼范七郎脸上的银面,又侧过脸去,“你们......你们银面军......可算来了。”
“让夫人受惊了,您请放心,楼下的贼人已经被我们全部控制,送回去审讯了,不过......夫人您是?”
“啊,这家货栈是我亡夫的,他死了便由我来接手,昨日关门之时,突然来了几个人,用马车拉着大捆的干草,说要放在货栈两天,我说要查验一下货物,他们突然就翻了脸,把我捆了起来,锁在了屋里。”
“夫人能够死里逃生,乃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些贼人运送的可是西海的珍珠,若今日他们得手,定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是啊!得亏你们银面军来得及时,不然我这条命就没了,唉,不过我被捆在一天,身子有点虚弱,官爷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去街上看看大夫,待会儿再去你们府上问话?”
“夫人,这群贼人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我们尚不清楚,你此时出门不一定安全,要不我遣两个侍卫与你同去?”
“不必麻烦了!”女子挥了挥手,“货栈不远就有一个济世堂,一个来回也就半刻时间。”
“好,那夫人速去速回。”
女子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这时范七郎发现,这老板娘身上满是灰尘,脸上也是脏污,唯有她那乌黑的头发,盘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范七郎眼睛一瞪,闪过冷光。
“夫人且慢!”
女子一愣,随后笑着转过身来。“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夫人,我只是好奇,你那头发里面,到底能藏几颗西海的珍珠?”
下一秒,女子从袖子下面露出匕首,直奔范七郎的咽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