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八柳货栈,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范七郎用手握住了刺向他的刀刃,鲜血渗透了刀身,沿着他手指的关节滴到了地上。
接着,他一咬牙,手上聚气,一把将刀刃捏成了碎片。
女子眼见自己唯一的武器化为乌有,心里的防线也崩溃了,她一个后仰倒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手上鲜血淋漓的银面人,她知道,今天自己碰上硬茬了。
紧接着,范七郎手上滴着血,一步一步朝着地上的女子逼近,女子也瞪着脚连连后退,最终后脑勺猛地撞上门板,撞散了头发,下一秒,几十颗珍珠从她的头发里散落出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
“果然是这样,”范七郎冷笑一声,“那我猜,你也不是什么老板娘吧,至于八柳货栈的老板,早就被你们灭口了吧?”
女子见大势已去,眼中唯有恐惧,她连忙朝着范七郎爬了过来,死死地抓住他官服的下摆。
“官爷!饶命哪!都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们有没有逼你,回去一审便知,你与其在这里哭着求我,不如想想待会儿该拿什么说辞!”
......
就这样,这一次买卖西海珍珠的案件,算是有了个结果。
那天回到西营后,范七郎拿绷带把手上的伤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立即跑去了审讯司,等把案件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已经是深夜了。
他从地下的审讯司走了上来,看到夜空的星光之时,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他赶忙跑回房间,穿上斗篷,悄悄地出了府,一路直往东南而去。
他趁着夜色潜入了奔原军府,这时突然下起雨来,于是他加快速度,直到看见竹阁里温暖的烛光,他便放下心来。
一进竹阁,那鬼一样的少爷不知道去哪儿了,书桌后面,竟然是沉星瘫在那里,闭着眼睛,还打着鼾,瞧那睡相,“不雅”二字已经不能形容,只能说是野蛮!
范七郎忍住笑,轻轻地靠近了熟睡中的沉星,他站在桌前,缓缓抬起右手,蓄足了力气,然后对着桌子重重一拍!
啪!
霹雳一响,沉星一声尖叫,颤抖着醒了过来,看到桌前一个黑衣斗篷,又是一声尖叫。
直到范七郎掀起兜帽,露出坏笑的脸,沉星才转惊吓为愤怒,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范七郎!大晚上的你想吓死我啊!”
“诶,沉星姑娘,我这可是在帮你,你想想,你一丫鬟,躺在主子的位置上,睡得比猪还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谁睡得比猪还香了?!你拐着弯儿骂我呢是吧!”
“这怎么是骂你呢,沉星姑娘,吃得饱睡得香,这是喜事啊!”
“哎呀什么喜事,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胡扯,情报呢?”
范七郎从身上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沉星,“不过,今晚怎么只有沉星姑娘你一人,怎么不见少爷?”
“哦,少爷他去凤尾楼了,回来的话,估计要等子时了。”
“啧啧啧,”范七郎坏笑着打趣道,“你家少爷倒是挺会享受,留你一人在这冰冷的竹阁里面,可怜啊......可怜啊......”
“有什么好可怜的?”沉星侧目反驳道,“少爷他喜欢去青楼,可我又不喜欢去青楼,我一个人留在府里,还图个清闲!”
噗嗤一声,范七郎被沉星逗笑了,“哈哈,沉星姑娘,你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就算范七郎开口称赞,沉星脸上依旧气鼓鼓的,不打算回他的话,可她的视线突然落到了范七郎的手上,那几圈白色的绷带,上面渗着暗红色的血迹。
“你受伤啦?!”沉星连忙绕开了桌子,走到范七郎身前,一把捧起他受伤的手,全然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之事。
范七郎活了二十几年,除了和女性罪犯肉搏,还是第一次有女的主动碰他的手,不知怎么的,他一个铁血男儿竟然也脸红起来,嘴里支支吾吾地回道:“哦哦,是今天办案不小心才——”
“你这样不行啊......”沉星的视线集中在绷带上,丝毫没有察觉范七郎的反应,“你这伤口连药都没上,绷带上面都渗满血,这怎么行,你们银面军府没人会包扎吗,真是怪了,你也是,自己受了伤,就这么用绷带缠几下,算个什么事......”
听到这话,范七郎一愣,此前他每次受伤,为了尽快办案,都是简单包扎一下,从不在乎身上的伤痛,突然被沉星这丫头数落一顿,他的心里竟然生起一种美妙的感觉。
“算了,你先等着别走,我记得之前少爷额头上也是受了伤,搞来了一瓶药甚是有效,我去找找,应该还有剩的......”
就这样,范七郎眼神傻傻的,看着沉星转身走向里屋,突然,他感到一种暖意,一种遗失多年的暖意,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还未遇害之时,自己受了伤,母亲也会为他上药包扎,这种温暖的感觉,这么多年过去,再度降临了他的心里。
就像......就像奇迹一样。
不一会儿,沉星拿着一个小瓶子回来了,她先让范七郎在桌边坐下,然后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将他手上的绷带解开,然后又沿着伤口,一丝不苟地为他上药,最后又拿出新的绷带给他缠好。
处理完毕,沉星一抬头,看见范七郎正痴痴地看着她,脸上还挂着莫名其妙的笑。
她眉头一皱,无比嫌弃地说道:“你笑啥,你这伤口都要烂了,还好意思笑呢。”
范七郎回过神来,收敛住脸上的笑,站起身来朝着沉星一拜,“多谢沉星姑娘,那我就先告辞了。”
“快走吧快走吧,大晚上的,烦死了。”
紧接着,沉星眼睛又是一瞟,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一下。”
范七郎回过头,只见沉星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
“沉星姑娘......还有何事?”
沉星抬抬下巴,示意范七郎向下看,“你瞧瞧自己脚上的靴子,那么大一个洞,你都没感觉到吗?今晚那么大的雨,等你走回去,脚都被泡烂了!”
范七郎抬起靴子一看,脚后跟上面果真有一个洞,接着他傻站在那里,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哎呀你愣着干嘛!快脱下来啊!”沉星咬牙切齿。
接过范七郎的破洞靴子以后,沉星递给他一双,“这是少爷用旧的,本来想着扔了,你就凑合一下吧,这靴子我会帮你缝好,你下次来取便是。”
“哦......好。”范七郎鬼使神差一般,任由沉星摆布着,那天晚上,他穿着江离的旧靴子回了府,躺在床上,摸着手上的绷带,怎么都睡不着。
突然他一拍脑袋,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沉星这丫头......是在关心他?
......
过了几日,又是送情报的时候了,范七郎走进竹阁的时候,江离依旧不在,只见沉星拿出他的靴子,破洞的地方已经用同样颜色的布料补上了。
“哦对了,你这靴子底下,卡着一颗这个,你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沉星在身上摸索着,拿出了卡在鞋底的东西。
范七郎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小小的珍珠!莫非是之前办案的时候,不小心把珍珠卡在脚下了?
“额......这个......这个就送给沉星姑娘你吧。”
“送我?真的假的。”沉星惊喜一笑,“这玩意儿不像是男子会有的东西,你哪儿来的?”
范七郎有些惊慌失措,不断揉搓着手指。
“额......这个......这个是我专门买来送你的。”
听到这话,沉星的笑容瞬间消失,此时,拿着珍珠的她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你......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