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说过纪明溪是个文静的美女,就像窗台边的绿萝,永远垂着绿色的嫩叶,给人淡雅的美感。
美而不妖,华而有实,有人这样称赞道。
纪明溪不去关注这些,也不愿去理会除了自己熟悉之人以外的评价,她的圈子是那么的小,小到只剩下一个闺蜜。
她有她执着的生活方式,比如,每年独自造访一座古城,不看景点,不观游人如织,只是静静地在这座城市中走一走,留下一段属于自己的记忆。
丹别市,洛水起自唐古拉山脉后流经的第一座城市,唐古拉山的雪水在这里消融,化作一沽清流,一路向东,最终汇入东海。
乌衣坊巷,瑞石板弄,头顶是露出点点新绿的凌霄花。
突然,天空下起了雨,女人撑起油纸伞,拖着碎花长裙,独自彷徨在这悠长,悠长又寂寥的古巷。
这是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唐古拉山脉下,逐渐开阔的河岸边,一个瘦削身影努力从冰凉的水中爬起。
河底的卵石很滑,每一脚踏上去,那人都会往下滑,离河岸短短几步的距离,那人却不知多少次重新滑入水中,摔得一身泥泞。
明媚阳光下,他的一头苍然白发煞是刺
眼。
稍一近看,便可见到发梢下那张年轻,甚至青涩的脸庞,怎样的痛楚才能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转眼白头?
任谁见了都会不住的心中恸切。
身上衣衫破碎,步履如铅石般沉重,那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谁也不知道他要走向何方。
一身的淤泥和生人勿近的气质让旁人不自觉避开,隐藏在白发下的冷漠黑瞳,如同两颗没有任何温度的玻璃晶体。
不知,不知走了多久,从白昼走到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他仍旧冲冲撞撞往前走,然而步态越来越摇晃,仿佛下一秒钟便会跌倒。
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被死神追赶的人。
女人也在走着,一手提着伞,一手拉着旅行箱,是这座城市的过客。
这个世界上,每天有上亿的人擦肩而过,或许,这一错过,便是一生。
然而,也有人遇见了,轻道一声,哦,原来你也在这儿。
纪明溪就在这个阳春二月遇见了他,那个为了拯救众生,甘愿丹田尽废,从神坛跌落的年轻男人。
……
四九城中,车如流水马如龙。
古朴的四合院中,凌风云坐在厅堂之上,老目含怒,两侧的明式木椅都空着,只有茶几上的兰花静
静发出幽香。
“韩煊,丢了?石绝三,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凌风云强压着愤怒道。
身着灰色外套,脚踩一双橡胶鞋的石绝三面露难色,“老太爷,等我回到山城,他已经带着夫人离开了,我追到临海他所读的大学,学校老师说他根本没有来报道……”
“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不?”凌风云一拍桌子。
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事能让老人如此激动了。
“夫人的消息我寻到了,仍旧在临海,不过似乎住在别墅中,而那别墅和江南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曾经是华家老四买下的宅址。”石绝三道。
因为时间太短,也为了不惊动某些人,石绝三能调查到的东西有限。
“他怎么会和老华扯上关系?”凌风云一沉吟,“难不成韩煊是我凌家子弟的消息走漏了?”
石绝三同样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孩子就有危险了!”凌风云给出了决断,“绝三,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需要什么资源,都必须给我在三天之内找到韩煊。江省那一块,我会给祝良骥打招呼,只要不是翻了天,无论你什么要求他都会竭力帮助。”
石绝三点头,纵身一跃,从
高墙大院内凭空消失,就连24小时巡逻的警卫兵都没注意到一个人来了又走。
一夜之间,仅仅因为凌风云的一通电话,江省之内不知有多少人在为此奔波。
省委书记,祝良骥的办公室内灯火通明整整一宿。
“石老,你是说凌老太爷的孙子就在我们江省?”面容瘦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祝良骥诧异道,连年的操劳让他头发近乎半白,背也微微有些佝偻。
石绝三点头,“老太爷现在还不愿意让这个消息散开来,明白吗?但是有些事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我明白。”祝良骥郑重一点头,在目前关口上,不知有多少人紧盯着凌家动作,这个消息若是爆出,无疑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大做文章,他早年跟随凌风云,如今能走到这一步,绝对离不开凌家的帮助。
所以即便没有凌风云半夜十二点的那通电话,只要石绝三站在那儿,要他怎么办,他也绝无二话。
“老领导对我有大恩,石老,您看这事需要我怎么协助,我便如何!”祝良骥利落道。
他不像某些说话遮遮掩掩的高官,哪怕心里有了主意,也绝不立即说出来,而是弯弯绕绕在不经意间才将自己
的真实想法透露出来。
祝良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凡是他认定的人和事,一句话立即亮明自己的态度。
听到这样的回复,石绝三暗暗松了一半的气,将韩煊的简单信息告诉祝良骥。
“石老,我会立即派可靠之人去打听,只要大少爷在临海,哪怕翻个底朝天,我也能找到他的下落!”祝良骥自信道。
这是他管辖的地区,他便有这一番自信。
“多谢。”说完,石绝三快步离开了省府大楼。
他还有自己的路子去寻找韩煊。
……
“韩煊,你,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吧?”纪明溪少见地露出一丝慌乱,乌发垂落在男人的白发上,突兀却又莫名的融洽。
“不必!”韩煊艰难地站起来,一手倚在女人的肩上,黑眸中透出倔强,“我的身体我清楚。”
见韩煊如此坚持,纪明溪能作罢,“那先找个地方歇一歇,我看你很累的样子。”
男人点头。
他实在太累了,每走一步路都仿佛抽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所有器官机能处于衰竭边缘。
在本该鲜衣怒马望尽长安花的年纪,却只能步履蹒跚地依靠在女人身边,韩煊他心有不甘,难道自己就这样过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