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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阿盎阿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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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巴村是一个古老的村落,五六十年代时,这里的地主算是最晚逃跑的。

早晨,村子上空依然大雪纷飞,这场大雪几乎快下了一个月。此刻,卓玛正在门口和母亲编织氆氇,抬头间,她偶然瞥见了远方的人影。卓玛的眼神迷茫,安静的看着那愈加庞大的身影慢慢向自己逼近。风呼啸的吹着,窗户咔咔作响,像是要将屋子撕裂。梅朵看着卓玛手头的动作停了,正想骂她偷懒,转眼也看见了远方的人。

“孩子他爹!快来看看!”梅朵放下手中的织物,站起来指着那走来的几人,“莫不是法王要来咱家选人了?”

“来了?”丹巴高兴的伸出头去看,“好像还真是!赶快收拾收拾。”

于是二人将家里打扫一番,再将佛龛前的酥油灯点的旺旺的。他们整理衣服,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等待着迎接法王,而姐弟俩当然也被要求站在一旁。

“要是咱家孩子被选中了,那可真是佛祖保佑!”

“阿妈!我不想当喇嘛。我不想和庙里那群人一块!”桑吉说。

“傻孩子!你现在还小,不懂。当喇嘛可是很好的!”梅朵把桑吉拉到身边。

“我小时候,特别想当喇嘛,我自己把自己的头发都剃光了,可还是没当上。”丹巴摸了摸头发,“所以我只能地主土司的家里做仆人。”

雪地上特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夫妻二人出门迎接,不知怎的,卓玛和桑吉的心中都有些忐忑。

和法王的两个侍者扎巴一番客套后,几人都走进了屋子。

“法王,你看看我家孩子!”梅朵将桑吉往前拉,“他聪明的很呢,也听话。而且也很懂事,经常帮家里人干活。”

法王一把抓住桑吉的手,“不错,是个好苗子。”

桑吉不停的向后缩,用力挣脱了法王的手,然后躲到姐姐身后。

“桑吉!你跑什么!...法王见谅哈,这孩子怕生。”丹巴扭头对法王说。

“我见过你们。”法王说,他走到卓玛面前,一把捏住她的脸,左右打量。

桑吉忽然瞥见法王厚厚的长袖中,一个镯子般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别碰我姐!”本来害怕的桑吉忽然跑出来,推了法王一下。他的父母吓坏了,正准备说话,却被法王抬手拦住。

“很好。”法王点点头,“这两个孩子都被选中了。”随后他转身走出门外。

梅朵惊讶的张大了嘴,因为她听说整个村子只被选中了三个孩子。

“太好了,是要将他们收为弟子吗?”丹巴开心极了,趁着那两个扎巴没走,赶紧追上去问道。

“不是,本次法王没有看上佛子。”扎巴说,他的话语里不夹杂一丝感情,“现在选的都是进行天女进食佛事的。”

“噢噢!”丹巴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下,但是能参加佛事也是极好的,他想。于是他继续问:“那请问我的孩子在此佛事上担任何职呢?”

“女孩做明妃,男孩做祭品。”扎巴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随后便跟随法王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留下愣住的夫妻二人。

“祭品。”梅朵重复道,他看着丹巴。

他们上次听见这个词,还是在小时候,那时候的密宗会用人做祭品,将他们生剥活扒,举行神秘的仪式。

丹巴看着桑吉,“不行,我得去和法王再商量商量!”他跑出门外。

而梅朵则失了魂似的坐在凳子上,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她有一个哥哥,在她四岁那年被挑选去做了祭品,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桑吉家的小屋在风雪中颤抖,一扇木窗户终于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折断,被狂风卷进大雪中,不知所踪。火炉上的水壶烧开了,不停尖叫。

家中剩下几人静静地站着。

孜巴村中静悄悄的,没有了往日快活的气息。被选中的人家悲伤的说不出话,没有被选中的人家庆幸的不说话。数十户人家似乎都没有反抗,安静的接受了某个事实。

“我不去谁去!我是村长!”一声怒吼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村长家中,村长大婶泪流满面的拉着村长,不让他出门。他们年幼的孩子在床上拿着布娃娃,懵懂的看着二人。

“你走了我们这一家子怎么办!”大婶说。

“我不走怎么办!”村长看着流泪的妻子,苦着脸安慰道,“你就让我去吧,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得去县里报警啊!”

“雪这么大你怎么去!再说,他们又没选中咱们的孩子!”大婶使劲拽着村长。

“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不去,下一个就是咱家的孩子!”村长吼着,他心一狠,一把挣脱了束缚。这一下劲太大,让大婶摔倒在地上,也吓到了床上的孩子。

“我去一趟县里就回来!”村长撂下这句话,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媳妇,带着一身行李走出门去,他的妻儿在身后哭喊。

出门后,村长看见不少眼神正暗暗的看着自己家,可谁都没有出来说一句话。他没有理会,卯着劲走上路去了。恶劣的天气依旧,暴风狂雪在他的头上呼啸,如同一把把把尖刀刺向他的身体,他拄着根木棍身体前倾,疯狂将他的头巾向后撕扯。村长的眼神坚毅的注视前方,嘴中唱起母亲教给自己的歌谣:

“这金刚杵是誓言的象征,

愿你履行拯救众生的诺言,

上面的天神曾授权,

下面的龙王开了宝库门,

黑色魔王黄霍尔,

有形无形都征服。

普渡众生的神子推巴噶瓦,

他已得到莲花的灌顶授记。”

泥泞湿滑的道路通向黑蒙蒙的前方,村长单薄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风雪之中。

丹巴浑身是脏,绝望的回到了家。他追出去后,很自然的遭到了法王的拒绝,因为被选中的人是不可以改变的。再三纠缠的他被两个扎巴严厉呵斥,并推倒在路旁。丹巴万万没想到,自己虔诚的拜佛,为的是希望有朝一日得到佛光的照耀,而不是将自己的孩子献给佛作为祭品。

深夜,丹巴和梅朵商量起来。佛事定在正月二十九,也就是还有四天,但是据梅朵小时候的回忆,祭品和明妃提前三天就会被接走,因此想跑一定要趁早。

“可是,我们能跑去哪儿呢?我们的家,我们的牛羊都在这。”梅朵说。

“是啊!就算躲过了一时,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丹巴叹了一口气。

在一阵沉默后,梅朵开口:“你带桑吉走吧,把他藏在村东边的地窖里,他们一定找不到!法王那边,我们就说他跑了!其他的等这段时间过了再说!”

“那你们呢?”丹巴不解。

“我们就呆在家!”梅朵语气冰冷的说道。

“那怎么行!卓玛也要被带过去啊!”丹巴显然没有理解梅朵的意思。

“你傻啊!总不能说两个孩子一起跑了,那他们肯定不信!”屋子里老旧的白织灯忽闪忽闪,在梅朵的脸上投射出阴影,“卓玛只是做明妃!又不是要她的命!”她顿了顿继续说,“法王那一伙人那么厉害,如果我们真得罪了他,怕不是一辈子都过不安生。若是把卓玛送了去,桑吉这里我们还能圆说!”

丹巴不说话了,似乎在思考,他来回踱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炕上,“也只能这样了。”他说。

“就这么说!白天人多眼杂,等明天太阳落了山,你就带桑吉走。”

谁都不知道,里屋内,桑吉已经听到了一切。房间里的水瓶空了,他本想上外屋找水喝,却偶然听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桑吉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会这样做决定,他非常害怕,他的眼眶被泪水充斥。桑吉害怕自己会被扒皮抽筋放进佛坛里,但他更怕姐姐会离开自己。

“阿弟,怎么了?”卓玛醒了,看见桑吉站在门口。

桑吉转过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姐姐,“阿姐,我好害怕。”

“别害怕。”卓玛起身,将桑吉抱到被窝里,然后把桌上的孙悟空面具戴在他头上,“别害怕,我和孙悟空会一直保护你。”

看着弟弟泪流不止,卓玛很是心疼,为了转移弟弟的注意力,她说,“阿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位王子叫智美更登,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有一天,王子去街上布施,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乞丐。乞丐说,尊敬的王子,听说您是一位菩萨心肠、勇于施舍的人。王子说,可惜现在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施舍的东西了。乞丐说,您身上有我要的东西,只怕您不愿意施舍给我。王子说,只要是我身上的东西,我定会施舍给你。于是那个乞丐扒开自己的头发,露出空洞的眼框,他说,我迷失于无边的黑暗中,看不见世界的光明,我痛苦无比,您能把您的眼睛施舍给我吗?王子丝毫没有犹豫,他点了点头,然后便将自己的两只眼睛剜下,放到乞丐的眼眶里。最终,智美更登王子的善良打动了神佛,神佛将他的双目复明,并使他功德圆满。”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桑吉擦干眼泪,“阿姐,明天你要和我一起走。”

“好。”卓玛虽然不懂弟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仍然点头答应了。

次日,清晨的太阳照射到屋子里,给黑暗的房间增添了一丝光明。卓玛拉着一只羊从棚里出来。这是一只放生羊,早上起来的时候,丹巴总觉得今年不太顺利,于是便让卓玛去棚子里拉一只羊出去放生。

一家人来到村旁的山地上,桑吉忽然看见了扎金和他的爷爷在雪地上漫步。

“新年好。”一家人都前给小活佛扎金鞠躬。

“新年好。”爷爷说,“你们也来放生啊?

“对。”丹巴抓着羊角,“今年运势不太好,年初就被大雪堵在山里出不去。所以我想着得放生一只羊,积攒福气。”

“你做的对。”爷爷说,“我们就是要多做善事,消除罪业,佛才会一直保佑我们。”

桑吉牵着卓玛的手,无神的眼睛看着远方的山。连扎金临走前和他说的话都没听到,“桑吉,别忘了送我一台电视机。”

一家人在砖块和树枝堆起的香台前点燃了香火,丹巴嘴中念念有词,“尊敬的山神,这是我小儿子献给您的放生羊,我们饿了不吃它的肉,穷了不用它换钱,冷了不穿它的皮。这放生了的生灵,在它的永生永世,愿与佛法诚结缘,利益众生积功德。”

羊儿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但是它仍然麻木的站在原地。它早已习惯了被束缚、被囚禁。它的嘴巴咀嚼着什么,无神的眼睛看着远方的山。直到梅朵拿着绳子抽了它一下,它才不情愿的跑向远处。

“吉祥圆满!吉祥圆满!”丹巴喊道。在喊叫中,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罪孽被消除了。

回家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村头的索巴大叔,他是桑吉同学仁增的父亲。此刻,他正坐在一处石头上喝酒。

“索巴。”丹巴叫了一声他。

可是索巴没有回答,仍然自喝自的酒。

丹巴上前拍了拍他,“索巴,这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喝酒。”

索巴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眼神从凌乱的头发中散发出灰暗的光,“哦,丹巴啊。”他又喝了一口酒,“你说我是不是罪孽深重?”他忽然说,“我是一个屠户,我一生不知道杀了多少只牛羊生灵。我知道我会受到惩罚。”

“索巴,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梅朵上前关心的问。

“可是我真没想到,佛惩罚的是我的孩子。”索巴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来,和嘴角的酒混在一起,那应该是一种又咸又辣的味道。“仁增被法王选中了你们知道吗。作为祭品!”

此话一出,几人都没了声音。

“我有罪!惩罚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惩罚我的孩子?!”

丹巴拍了拍索巴的肩膀,“能被佛选中,也是荣幸的。”

“荣幸!?”索巴一下站起来,抓住丹巴的领子,“如果是你家孩子呢?”他指向一旁的桑吉。随后他又将手放开,坐下继续喝酒。

“走吧。”丹巴轻轻的说了一句,他面如死灰,步伐如僵尸,眼中的风景令人捉摸不透。

从山地的东边眺望,越过起伏的群山,冈仁波齐峰仍屹立在远方,如同一位神佛,安静的看着脚下众生。

晌午过后,丹巴和梅朵已经关着门在主屋收拾行李,他们到现在也没和自己的两个孩子提一句夜里的那个决定。

此时,桑吉坐在灰白的屋顶上,看着姐姐在屋外洗茶壶碗具。雪域的山地上,一只鹰俯冲下来,抓住了藏匿在雪中的野兔。

桑吉从梯子上下到地上。他走到卓玛身边,忽然拉着她跑起来。卓玛措不及防,手上擦着的杯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阿弟!你要带我去哪里?”卓玛没有阻止桑吉,被他拉着一直跑。

他们从村民的房子中穿过,在雪地上奔跑。梅朵听到了打碎东西的声音,正出门准备破口大骂,却发现姐弟二人已沿着小路跑向远方。

“阿姐,我们一起走!”桑吉大喊着,“不能让你留在家里!”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一大一小两串脚印在雪上留下清晰的印记。他们跑上一块山地,躲在一处石堆后。嘛呢石上的雪被风吹去,露出“唵嘛呢叭咪吽”。

桑吉气喘吁吁的坐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了孙悟空面具戴在头上,转头牵住卓玛的手说:“阿姐,我说过我会像孙悟空一样保护你。昨天夜里,我听到阿妈阿爹说话,他们要把我藏起来,然后把你交给那个破法王。”

“我知道……”卓玛温柔的看着桑吉,“昨晚我没睡着,也听见了。”

“那我们走吧!”桑吉说,“走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可是现在大路被雪封起来了,。”卓玛的表情依旧温柔,她的眼睛闪烁着彩色的光,“阿弟,你一直想着保护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我们是跑不掉的。”

“那怎么办?我绝对不能让你去寺庙里!”桑吉说。忽然,他想起来,“阿姐!我们去学校吧!我们去找严格老师,他一定会帮我们!”

桑吉兴奋的起身,准备拉着姐姐去学校,可是他却怎么也拉不动卓玛。桑吉回过头,不解地问:“阿姐!你在干嘛啊!走啊!”

卓玛眼含泪光看着桑吉,然后坚定地摇摇头。

远方,梅朵和丹巴已经寻着痕迹赶过来。

“走啊!走啊,阿姐!”桑吉着急地大喊,可是卓玛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死丫头!还敢带着你弟跑!”梅朵跑过来,揪住卓玛,不由分说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将她拉走。而丹巴则背着行李牵着马,不顾桑吉的反抗,把他扛起来,走向反方向。此刻,姐弟俩背道而驰,距离愈来愈远。

“阿姐!!”桑吉歇斯底里地哭喊,“阿爹!快放我下来!”

卓玛听到弟弟的哭喊,忍不住回头看,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一秒,她就被梅朵拽走。天空上出现了久违的太阳,可是却感觉不到一丝阳光。

正月二十七,天空下起灰蒙蒙的大雪,班度伽寺内佛音缭绕。那群新来的喇嘛坐在仁慈大殿中念诵佛经,而法王仍然带着面具坐在中间。烛台布满灰尘,释迦摩尼佛上的蛛网在风中飘动。

一间僚房中,卓玛身着华丽的明妃服饰,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今天早晨,她的母亲亲手将她送入寺内。房门外,驻守着两个喇嘛。他们的嘴中不停念着二十一度母赞:“嗡!顶礼至尊圣度母!顶礼奋迅救度母,目如刹那闪电光,三域怙主莲花面,花蕊绽放从中现。顶礼月色白度母,秋百满月聚集脸,成千群星同汇聚,尽放威光极灿然……”

听着二十一度母赞,卓玛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是度母的意思,但命运呢?

卓玛睁开眼,掏出了藏在怀中的那本注满拼音的诗歌集。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扉页,嘴中轻声背诵:“给什么智慧给我,小小的白蝴蝶,翻开了空白之页,合上了空白之页?翻开的书页,寂寞;合上的书页,寂寞。”她并没有刻意去背,但却记得非常清楚。情绪滴落在书页上,被手悄悄拭去。

深夜,风雪仍然呼啸着,班度伽寺后面的林子里静悄悄的,不时传来什么动物的叫声。一只觅食的野兔不知道被什么吓跑。在一处草丛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林中那片扭曲的坟地中露出两个头,是桑吉和严格。

这天下午,桑吉被关在地窖里,任凭他怎么祈求,父亲也不让他出去。但桑吉还是找到了机会,他乘着父亲夜晚生火做饭时候的一丝马虎跑出去,一溜烟便不见踪影。

跑出来以后,桑吉一路直奔学校,找到了在宿舍发呆的严格。在将一切告诉严格之后,虽然老王一再阻止,但严格还是背上包跟着桑吉马不停蹄的奔向学校后的林中小路。本来严格是不想让桑吉来的,可是桑吉决不同意,而且严格也不清楚这小条路。在路上,他们忽然遇到两个喇嘛提着油灯巡林子,差点就被发现。还好他们趴在那片坟地的坡后,借着死人的掩护躲过一劫。

“桑吉,你确定我们能进去?”严格拉低声音问。

“确定!我之前迷路的时候发现一个小门,比寺院的后门还要小许多。”桑吉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姐姐卓玛救出来。

“好,我们走。”

在巡林的喇嘛离开半小时后,桑吉和严格二人开始行动。

桑吉凭着记忆,顺着墙上的花纹走,而严格跟着桑吉,不时环顾周围,防止被人发现。二人都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忽然严格踩到一根树枝,发出咔擦的声响,吓得他们赶紧停住不动。

在一阵摸索后,桑吉来到了那天中午抓野兔时发现的小门。严格这才知道,桑吉所说的小门,仅仅是用几根木头捆起来的栅栏,很狭窄,而且还不足严格的胸口高,若不是以孩子的视角,大人是很难发现的。

桑吉轻轻的拉开栅栏小门,木头发出吱呀的声音,在深夜中可谓巨响。

“走吧!”桑吉悄声说。

“桑吉!”严格忽然喊住他,“你在外面等我吧,里面太危险,我自己进去就行。”

“不行!”桑吉几乎是喊出来的,吓了严格一大跳,“我也要去救我阿姐!”

看着表情坚定的桑吉,严格没办法,只能妥协。

“那我先进去,你跟在我后面。有事你就跑!”严格率先弯腰低头的挤进去,桑吉跟随其后。

班度伽寺内,漆黑一片,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一大一小两个人闯入其中。桑吉此时又领着严格走,只有他记得那天上师带他走的路。正走着,桑吉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

“老师,你听!有人哭。”桑吉指指前方。

严格点点头,“走,去看看。”

哭声把他们带到一间僚房门口。桑吉和严格悄悄地将耳朵贴着门听。

哭声断断续续,中间还夹杂着轻轻的叫声,“阿妈!阿爹!我好怕!我想回家!”

桑吉一下就听出,这是他的同学仁增的声音。

“老师,是仁增!”

“你确定?”

桑吉点点头。

严格将桑吉拉到背后,然后又贴着门听了一会,随后他回头看着桑吉,点点头。

“仁增!是你吗!我是严老师!”严格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向门里喊。

僚房里的哭声渐渐停止,可没有其他反应,于是严格又叫了一遍。

“严老师?”门内终于传出了仁增的声音。

“对!是我!你别动,我来救你出来!”

严格从包里拿出铁钳,夹出门上不算粗的铁链,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大家都屏住呼吸。随着咔擦一声,桑吉赶紧用布包接下被夹断的铁链和锁,以免它们发出更多声音。

大门被轻轻打开,仁增浑身是伤,衣服破烂的趴在门口,他的手脚都被绳子捆住。严格解开后才发现,被捆的地方都已经在仍增的挣扎中磨烂。

“老师!”仁增扑在严格怀里哭起来。

“嘘!仍增,不要哭。”仁增在学校就是桑吉的小跟班,所以桑吉的话还是蛮管用。

“你知道我阿姐关在哪里吗?”桑吉问。

仁增用手擦拭眼泪和鼻涕,“我记得我们被带到后面来的时候,你阿姐先被关进屋子里。”

“还记得什么吗?”严格问。

仁增摇摇头。

严格摸摸他的头,“没事。”一个七岁的小孩被抓到这来,肯定是非常害怕的,不能指望他记得什么,严格想。

“应该还在前面。”严格说,“走!我们去救卓玛!”

三人继续往前,那颗不知名的树还站在那,可树下的上师和丛中的野兔早已不见踪影。他们拐过一个墙,忽然发现前方一间禅房里点着油灯。他们悄无声息的摸到窗下,期待能从里面听到卓玛的声音。

“跑了一个怎么办?本来他应该是最佳人选,年龄体质都很好。”一个声音说到。

“确实可惜,那对姐弟都符合要求,这是很少见的。”另一个声音说,“要去把那个小的抓回来吗?”

严格皱起眉头,他有点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于是他冒险,从窗户探出头。

窗户里,有四个人,除了一胖一瘦两个喇嘛和一个白人男子,还有一个盘坐在蒲团上的身体,当严格定睛细看,他被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身体上安置的并不是人类的脑袋,而是某种机械和生物的混合体,那是一双在昏暗环境中发出绿色幽光的眼睛,孤零零的凸着,眼睛下面是运转的齿轮,面庞上两排蓝色荧光电子管连接着复杂的线路,一直从脖子衍生到领子里。他的手上有一个发光的环,额头处镶嵌着一块黑红色的曜石,而头上则半戴着羌无面具。严格读过大学,在大学的时候也看过最先进的机械技术,可把机械装到人的头上?他始终难以置信。

“无碍。”机械头颅不知从哪里发出浑厚的声音,这声音严格和桑吉似乎都听过。

“真主的容器是最难适配的。跑了的那个也不一定就能符合最后的筛选。”那个机械继续说。

“那师父,等路上的雪一融化,我们就动身回基地。”瘦喇嘛说。

“那就这样说,我先断开链接。”白人男性说。

机械头颅点了点头,白人男性便在那具身体的背后操作,随后,那双绿眼便黯淡下去,失去了光彩。

“那这几天没事了吧?我要和村里的女人玩玩。”胖喇嘛邪恶的笑了,“她们可都期待大会的灌顶和洗礼呢。”

“随你的便。但是选出来的女神容器不允许动,你记得吧。”白人用嫌弃的表情看着这个好色的胖子,“容器必须保持干净。”

“知道了知道了。”胖子喇嘛不耐烦的说到。

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严格想,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卓玛。他招招手,示意大家继续往前走。深夜的风悠悠的吹过来,寺庙里响起微微的铃铛响声。

忽然,仁增拍了拍桑吉,然后用手指了指,“前面那个房间好像就是你阿姐被关起来的那个屋子。”

“真的?”说着,桑吉就要过去,却被严格一把抓住。

“你怎么知道卓玛关在哪里?”严格问仁增。

“嘿!你们看那个房上的铃铛,我记得她被关进去的时候,有铃铛响。”

“好!”严格看着他,又看着桑吉,“那我们就赌一把。”

三人靠近那个僚房,仔细侧耳倾听。可是房间里鸦雀无声,什么也听不见。

严格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卓玛!你在里面吗?”

“阿姐!”桑吉也叫起来。

严格看着门上的锁链想,卓玛一定在里面,于是他从包中拿出铁钳。

锁链被拿下来,严格慢慢推开门。借着月光,严格看见那张寻找已久的面庞。卓玛紧闭双眼,眉头微蹙,脸色憔悴。严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眶湿润。

桑吉赶紧跑过去,轻声呼唤卓玛,而严格为了安全将门关起。

一双眼睛惊恐的睁开。

“阿弟?严格?!”卓玛睁大了眼,忽然又喜极而泣。

“谁!!谁在里面?!”忽然,外面传来喊叫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火光。

房间里的几人被发现了,严格赶紧将门闩关上。

严格来到卓玛面前,来不及温存,“走!我一定要把你带出去。”

与此同时,外面的喇嘛开始砸门。

严格踹开被木板钉死的窗户,伸出头看了看,后窗通向的那一侧,暂时还没有人。桑吉和仁增爬出窗外,卓玛和严格紧随其后。严格牵起卓玛的手,四人一同奔跑起来。寺庙内蜿蜒曲折,桑吉只能凭着记忆带领大家,希望能跑出去。

身后的喊叫声愈来愈近,喇嘛们追了上来。

四人加快步伐,可没想到前方也包过来几个人,桑吉只得调转方向,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上师带领他走路时的背影。绕来绕去,桑吉终于看见进来时候的那条路。他们跑的飞快,正要出门的时候,法王已经带着几个喇嘛却在那儿守株待兔了。

严格拿出铁钳挥舞,冲上去恐吓喇嘛,并喊着,“桑吉,带你姐走!”

桑吉拉着卓玛,可卓玛死活却不愿意走出去。

“走啊!”严格大叫,喇嘛们已靠的越来越近。

卓玛眼含泪水,若是此刻自己是一个人,她非常愿意和严格同生共死,可是看着自己的弟弟,她不得不考虑他的安危,于是她转身跑出庙去。

严格看着卓玛离去的身影,安心的笑了。喇嘛们围上来拿着棍棒对他殴打,为了不让卓玛听见,严格愣是一声没吭。

森林里,几个凌乱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卓玛脑子里一直想着严格,她一晃神,重重摔在地上。

喇嘛提着灯朝着三人的方向追过来,仿佛索魂的黑白无常。一个少女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跑得过成年人。

“阿姐,快起来!”桑吉急的大喊,跑去拉起姐姐。

卓玛捂着脚,艰难的站起来,却因支撑不住又再度倒下。眼看喇嘛就要过来,卓玛甩开桑吉的手大喊:“走!仁增!快拉桑吉走!”桑吉却拉着姐姐死活不放手,仁增也拽不动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裹着袍子的黑影忽然将桑吉仁增二人掳走。

天蒙蒙亮,班度伽寺后院,僚房外挂的铃铛再次被风吹响。卓玛被喇嘛拎着扔进房内。

“妈的,给你吃好的穿好的,还想着跑?”胖喇嘛面目狰狞,“我看你是活腻了?既然如此,今晚我要来好好折磨折磨你。”他露出猥琐的笑,让人心里一阵发寒。

房门再度被铁链锁上,听着锁链哗哗作响,卓玛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已被牢牢束缚。

寺院内,严格浑身是伤,被绑在那颗不知名的树下。树木垂头丧气,走近了发现,这树果然已经死去。一胖一瘦两个喇嘛过来,瘦喇嘛拿着一桶冰水,一下子浇到严格的头上,而胖喇嘛则提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刀。法王和白人一起,站在最后静静地看。

“严格老师,对吧?”瘦喇嘛面无表情的说,“老师是个体面的职业,是个高尚的职业。可你怎么想着来我这偷东西呢?”

“我没…偷,卓玛,卓玛不是你们的东西。”严格用尽力气,声音嘶哑的说到。

“可是,是她的母亲亲手将她送到我这来的。”

房间里,卓玛听到了严格的声音,她的手脚被绑起来,嘴被堵起来。于是她弓起身子,向门口移动,渴望更清楚的听见他。

“那是被……被你们骗了。”

“骗?我何时骗了他们?”法王忽然走上前,“她的父母是知道她要做明妃的,也知道明妃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依然将她送给我,还非常感谢我。为了他们崇敬的佛,他们愿意将至亲送给我。这能叫骗吗?这叫神的信仰!!”

“哈哈哈哈”严格忽然大笑,“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村民们是太单纯才会上当受骗,你以为你能骗到我?你们在水里下毒,又给人解毒,只是为了博取信任,给自己树立神威罢了,背地里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把戏!”

“不错。”法王点点头,“你看的很通透,那你来猜猜,我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报纸上见过你们,犯罪分子,搞得都是杀人犯法的勾当。”严格的眼神凶狠起来,“你们都是一群十恶不赦的人。”

“也许吧,可是假如我告诉你,我是在拯救世界呢。”法王说着,他蹲下来,将羌无面具揭开,露出了一双散发着绿色幽光的眼睛,那是昨晚严格看见的机械头颅,齿轮转动拉扯所谓的嘴,露出诡异的微笑。“很抱歉,见到我容貌的人,都得死。”法王将面具再度戴好,站起身对着两个喇嘛点了点头。

“我不怕死,我背后还有四万万同胞。”严格艰难的抬起头,眼神却足够自信,“但是你一定很害怕死亡,因为你与人民为敌,我相信在最后,你一定会受到人民的制裁。”

听到这话,法王微微停下,随后转身走远。

白人男性在远处和法王交谈一番,然后走到严格身边,将一个破碎的眼镜给他戴上。

“you are a smart guy,you see through my plan”白人将手放在严格头上,抓抓他的头发,露出神对人才有的怜悯眼神,“但是你又不够聪明,你竟然妄想着一个人进来救人。”他转头对胖喇嘛说,“麻利点,让他死个痛快吧。”

胖喇嘛点点头,将刀贴在严格脖子上,然后双手高高举起。几只秃鹫在天空中环绕,一片雪花滑落在刀上,也被染的通红。

严格感受到了那如死神般冰冷的温度,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时间了。“卓玛!”严格冲着僚房大喊,“阿盎阿噶!(我爱你)为了我活下去!实现我的梦想!”

举着刀的手瞬间落下,那棵死树也被拦腰斩断,散落在血红的地上。

房间内,卓玛眼中噙着泪水,被堵住的嘴发出嘶吼,一双手在门上抓出一道道深痕。

喇嘛打开一扇门,把失去生命的肉体丢进去。房间昏暗,却依然能看见一片鲜红。除了这具新鲜的尸体外,还有几十具残骸,大多都是原来寺里的喇嘛,也有扎金和他的经师,他们吊着或散落在地上。微弱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进地狱,四下都是阴霾。

夜晚降临,明月朗朗,月光照耀下的雪地愈发荒芜。寮房内的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卓玛坐在地上,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严格。爱人的死领她痛不欲生,她本也想放弃,一死了之,可是严格死前的呼唤让她又有了一丝生的渴望。

门外传来声响,那是胖喇嘛和守门的仆人交谈。卓玛记得这个可怖的声音,一股寒意传来,她赶忙裹紧衣服,可是这冷意却深入骨髓。

卓玛从怀中掏出那本注音诗集,轻轻抚平书本因昨夜逃跑时揉坏的伤痕。锁链响了,胖喇嘛淫荡的笑着。卓玛却用蜡烛将诗集点燃,然后拿着这团火,将房里的布单点燃。

诗集转眼烧成灰烬,卓玛面朝火光。严格曾经说过卓玛头上的蝴蝶胎记很美,蝴蝶也象征着其人。可现在,卓玛面孔映的通红,那胎记不像蝴蝶了,而是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锁链哗啦啦掉在地上,门打开了,一阵风吹进屋子,将灰烬吹散。

“小妞子,今晚就让我来好好折磨你!”胖喇嘛走进屋子,却被眼前的景光惊呆。

桌子和柱子旁的布单都燃烧着,火焰中的女人将脸埋在灰烬里,一声不吭。

“着火了!来救火!”胖喇嘛向外面的仆人喊到,然后慢慢走向卓玛,“你死了没有!”

胖喇嘛叫到,可是卓玛却依然一动不动。胖喇嘛用脚踢了踢卓玛,然后将她翻过来。

只见女人脸上的皮肤被火焰焚烬,几乎看不清五官了。胖喇嘛皱起眉头,十分恶心,不过他转过头想,这个女人的脸被火烤焦的时候自己就站在门口,可是他愣是没听见一点动静。

火救了下来,卓玛被白人涂上膏药裹上纱布,关到另一间禅房。法王过来查看后,依稀想起过去,于是他下令所有人不准再碰她。

屋外响起阵阵佛铃声,那是风儿吹动了佛的号角。

孜巴村东边的山坡上,一只羊正在荒芜的山地上发呆,大雪再度将一切变得苍白。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走出林子,将那只羊吓得直跑。黑袍人喘着粗气,将两个小孩放下。刚刚放下,桑吉便要向往回跑,幸好被黑袍人一把拉住。

“桑吉,你干嘛!”黑袍人揭下帽子。

桑吉看清了他的面容,“无扎萨?!”

“你别拉着我!我要回去救我阿姐!”桑吉把胳膊使劲往回收。

“你别急,我会回去救你姐姐的。”无扎萨说。

桑吉慢慢停下动作,“真的?那你能不能把严老师也救出来。”

“真的,但是你们现在得先和我走。”

无扎萨带着二人翻过山地,来到一处破旧不堪的石头房子前。从山上可以看见,远处通往县里的路仍然被积雪牢牢阻塞。房子里,上师正坐在地上。他闭着眼睛,面色憔悴,额头渗出丝丝汗水,远不如前些日和桑吉见面时那样容光焕发。

大家走进去,上师慢慢睁开眼,“桑吉,你来了。”

“上师?你们怎么在这里?”桑吉疑惑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大年三十那天,一群假喇嘛抬着一个所谓的法王到我们寺来,要和我们论法,交流佛理。那天太晚,那群人便留下歇息。可在夜里,那群人突然拿着武器要杀我们。”无扎萨面露悲伤,“因为太突然,尽管我们尽力反抗和逃跑,但最后还是只有我和上师逃了出来,上师为了掩护我,还被他们打了一枪。”

桑吉这时候才发现,上师右腹处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

“桑吉,你打算怎么做。”上师问。

“我想回去救我阿姐,还有我的老师。他为了救我们,才被坏人抓去了。”桑吉毫不犹豫地回答到。

“可是仅凭我们的力量,很难救出他们了。”上师说,“他们是有组织、有准备的。他们知道今年,神子会在此地降临。”

“可是,可是…”桑吉又想哭了,无扎萨上去摸了摸他的头。

“桑吉,别担心,我答应过你要救他们出来。”

“无扎萨。”上师看了看他,“你想好了吗?你这一趟去,就凶多吉少了。”

“师父。”无扎萨跪在上师面前,“我想好了。您一直教导我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要心系万物苍生。”

“可我也说过,缘起性空,凡有所相,皆为虚妄。既入佛门,就不可插手尘世之事。”

“师父,徒弟一直有所疑惑,到底什么是世界?既不入世界,又何以度众生?徒弟以为,出家人不可跳脱世界之外,自命清高,一心吃斋念佛,并不能有所悟。村里有难,我们修佛者若不有所作为,怎对得起‘普度众生’四字,一人不救,何以救众生?”

“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故名世界。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上师将手放在无扎萨的头上,“你已有所觉悟。既然你心已定,我便不在阻拦你,我们师徒有缘自会再见,你就去罢。”

“桑吉、仁增,你们就待在这里,帮我照顾好上师。明天一早我就回来。”

无扎萨领了命,裹上黑袍消失在风雪之中。

藏历正月二十九,待桑吉在石头房子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大雪堆积在门口,天空中太阳微微发亮。桑吉看看周围,仁增还在睡觉,上师也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桑吉明白,无扎萨没有把姐姐和老师带回来。

桑吉走到上师身旁,轻声呼唤他。可是任凭他叫了多少声,上师仍然没有反应。桑吉仔细看去,上师表情依然慈祥,面容却苍白,他斑白的眉须上竟然结了冰。桑吉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摸了摸上师的手,简直比昨晚枕着的石头还要冰冷。门前光秃秃的树上掉下来一块雪,摔得粉碎。半小时后,桑吉深呼一口气,走了出去。

上午,班度伽寺仁慈大殿门前焚香炉烟雾缭绕,全村信众跪在地上,接受法王摸顶赐福,并赠予哈达,场面十分热闹。

桑吉逃跑后,丹巴和梅朵急疯了,他们漫山遍野的寻找,可是仍然找不到桑吉的踪影。眼看佛事在即,二人只好按事先计划,将卓玛送到庙里,再慢慢寻找桑吉。可第二天,夫妻却从法王这儿得知了桑吉的踪迹。一听到是严格,梅朵便龇牙咧嘴地诅咒起来,并不感激他曾尝试拯救自己的女儿。

此刻,夫妻二人作为信徒的一份子,正和大家一起跪在地上,听候法王的安排。

“各位信徒,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祈愿大会,愿佛赐予你们吉祥安康。”那个胖喇嘛在前面主持,面色红润,表情仁慈,“不过,今年却出了很大的乱子!”

话说到这,几个仆人带着什么从殿后走过来。走进了才看清楚,前面捧的是个头颅,接着拉的则是无扎萨,最后拖的是卓玛。他们被扔在地上,卓玛赶紧爬着将头颅抱在怀里。

“此人!”胖喇嘛撇出两根手指,神气地指着卓玛怀里那头颅,“你们应该都认识。作为一名老师,却三番五次破坏我等法事,亵渎神佛。昨晚此人夜袭我寺,将佛事祭品劫走,并试图劫取明妃,简直是妖魔所为!不过,此等妖魔在法王威严之下自然显出原型,被我法器斩下头颅。只可惜明妃也被妖魔所伤,落得个毁容的下场。今拿出来于你们参看,望大家认清孽障,诚心信佛。”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议论纷纷。人群中,仁增的父亲,表情喜忧参半。

“我看这老师文质彬彬的,竟然干出这种事情……”

“外族人就是不能信……”

“这个学校不能去上了……”

“我家孩子跟我说这个老师可奇怪了……”

当然,也有几个人为他说话,只不过在谴责声的洪流里,这些微弱的声音激不起半点水花。

在大家的议论声中,被扔在一旁的无扎萨环顾四周,看一看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寺庙。寺庙的院子因为无人打扫而变得肮脏,仁慈大殿的牌子仍然熠熠生辉。殿中的释迦摩尼佛被移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法王面具相像的面目狰狞的金刚巨像。

“对不起,我没能把你们救出来。”无扎萨微弱地说。

卓玛不说话,摇了摇头。

无扎萨看着卓玛,他几乎看不请卓玛的相貌了,只是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她额头上的皮肤全无,胎记被烧毁,但不知怎么的,无扎萨看见一只神鸟凤凰“涅槃重生”。

昨夜,无扎萨悄悄来到班度伽寺,伺机拯救卓玛严格二人,可在途中遭到了喇嘛的埋伏。在逃跑时,无扎萨的腿部被那个白人开枪打中,于是也被抓住了。

“而他呢…”胖喇嘛走到无扎萨面前,俯视着他,“这个小喇嘛,在昨夜也试图来我寺劫人。好在我们早已加强了寺庙值守。”

“小喇嘛,我问你,你到底被哪个魔鬼蛊惑?”

“我没有被蛊惑。”无扎萨舔了舔干燥且带血的嘴唇,“乡亲们,不管这些人跟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是佛教。寺庙里的人不是外出修行了,而是被他们杀了,你们不要相信他们。”

“可是小喇嘛,”瞎眼的次旦老头说,“他救了我,救了我们啊。只有真正的活佛才有此般法力,才能拯救全村人的性命啊,唵嘛呢叭咪吽!”

“我们密元教,”法王将手被到身后,语气平静,“是我受毗卢遮那佛大灌顶光真言启发而创,融合了万法,继承了古老的密宗。既然你无法理解这宇宙法则,也就无法理解我们的行为了。”

“宇宙法则?”无扎萨质疑到,“宇宙法则教你们杀人掠夺?蛊惑民众?”

“我告诉你,这宇宙的唯一法则就是力量,强者称霸,而弱者……”

“在我这里,你才是真正的弱者。你的恐惧就隐藏在内心深处。”无扎萨抬起头,他灰头土脸,眼睛却炯炯有神,直直的看着法王的面具,毫无惧色。

法王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回忆起那时在冈仁波齐山顶上的那个小孩,他们的眼神都纯洁、无惧,而且在他看来带着一丝鄙夷。

“那么……”法王内心调遣语句,正准备还击,却被无扎萨打断。

“无需多言!”无扎萨说,“我心皈依佛祖,魂返无量宇宙,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请你用最残酷的刑法来折磨我!”

“你个小喇嘛如此狂妄,”胖喇嘛来了兴致,“那就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处罚你!”

法王沉默了一会,随即张口,“烧死他。”

“啊?”胖喇嘛愣了一下,在他的心里还有很多酷刑比火刑更加可怕。

“他已经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了,他的灵魂已被玷污,只有火刑才能使他灵魂安定。”次旦爷爷立马领悟了法王的用意,开口了大家解释到。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一一认可,“对对,火刑是可以净化灵魂了。这样这个小喇嘛来世也许能转世成生灵,不再造孽。”

于是喇嘛和仆人们,将木柴堆在无扎萨附近,村民们也自发帮忙。

“小喇嘛,”梅朵将柴火堆在无扎萨脚下,“你知道桑吉在哪里吗?你告诉我,我来去跟法王求求情。”

无扎萨没有搭理她,他艰难地盘起双腿,铁质脚镣发出叮当的响声。

梅朵被无扎萨激怒,龇牙咧嘴大声喊道:“小畜生,就该烧死你!”丹巴重重地打了几下无扎萨的头泄愤。

胖喇嘛站到无扎萨面前,滑动火柴拿在手上,“小喇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无扎萨仍然不语,只管闭眼打坐。

大火渐渐烧起来了,柴禾冒出浓烟,天上降下大雪,却不能将火焰熄灭,白日焰火渐渐将无扎萨吞噬,如同华丽的死亡之花绽放。村民们在远处围观,却听不见一丝一毫动静。法王向前站了站,火光照映在他的面具上。

此时,火堆中传来了微弱的吟诵之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祈愿大会结束后,法王站在寺庙后院看着天空。

白人走到他身边,“雪停了。”

“是的。”法王点头,“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对了史密森,村长还没有找到吧。”

“没有。”那个名叫史密森的白人说,“不过我们昨天找到了他的妻子,在拷问下,她说村长去县里报案了。”

“我猜到了,但只是猜测,没想到他真的敢去。他哪一天走的?”法王回头看着史密森。

“五天前。”史密森踩着漆黑的残雪。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边点边分析,“正常来说,冒着暴风雪穿越山谷去镇上无异于送死,一个正常人是没办法捱过去的。”他将火柴丢到地上,火星很快熄灭。“不过如果我们且算他有毅力和异于常人的生命力,那么五天应该够他到镇上报案了,快的话三天也有可能。若是镇上的警察开始铲雪入村,那么最快今天就能到村里。”他相当镇定的说完,毕竟此时此刻,还没有任何警察入村的信息传来。

“若如你所说,那我们该离开了。山东边的积雪虽然没化掉,但是我们有村民可以用。”

“什么意思?你是说让村民跟我们一起走?”

“对。”法王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补充人力了。这次传教很成功,村民里有不少信仰者,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也方便提前离开,以防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好,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我马上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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