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天,心灵手巧的娜塔莎就能熟练地操作缝纫机了,甚至比起张明春他这个师傅还得心应手。她不光会做窗帘,还会做裙衫。
她的神奇进步,惹得张明春一天到晚在脑子里,着力搜索些好听的词,来夸她几句。
“娜塔莎,你太厉害啦。”
“你怎么这么聪明。”
“谁要是娶了你,该多有福份啦。”
这个时候,娜塔莎心花怒放,但免不了嘴一翘,“去,去。”
虽说顾客来了,她还是去接待,却少了以前那份热情、亲热的劲儿。顾客一走,她兴之所至,眨眼间又坐在缝纫机上了。周围的一些人,就会围过来瞧热闹。连吴姗好几次偷摸着,挤到跟前,盯着看半宿。
“娜塔莎,帮我也做件裙子呗。”
“行啊,你扯布来。”
张明春就开始烦了,怎么着?难不成我这里改裁纫铺啦。
娜塔莎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顺水推舟,半开玩笑地打趣他。
“张,我们干脆搞一个加工服装,你还可以多赚些钱呢。“
张明春横了她一眼,学着她说:“去。”
娜塔莎马上陪笑说:“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啦。小心眼。”
张明春一生气,就扯了个由头,说我上厕所方便去了。
张明春回来时,惊天的事发生了。
一堆人围在缝纫机旁,叽里呱啦。
张明春拔开人群,看见娜塔莎仰面倒地,嫣红的脸不见了,煞白,眼睛闭上。他顿觉天塌了下来,踉踉跄跄。
“娜塔莎,怎么啦?”
有人告诉他,娜塔莎突然从凳子上滑了下去。他赶紧去摸她的头,抽出手,没有血迹。
张明春一时六神无主,望着大家。
他陡然声嘶力竭嚷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娜塔莎,你醒醒。娜塔莎……”
张明春冒出一个念头,赶紧送医院。和娜塔莎身型差不多,有点精瘦的张明春不知哪来的气概,一把把娜塔莎拦腰一抱,跑了出去。他在家俬城门口大喊:
出租车!
吴姗跟旁边的保安小伙打了声招呼,也是急匆匆赶了出来。
“明春,我陪你去。”
的士急促90度转弯,停在他们边上。
张明春焦急对司机说:“医院,医院。”
吉尔吉斯司机,瞅架势应该是明白了,嘴里嘟囔着,不知说了些啥。他们这些司机也是经过培训了的,主打俄语、英语的常见会话。他看本地话对方听不大懂,马上改英语,吴姗立即就和司机对上话。
“师傅,就近的医院,您快点。”
司机一踩油门,车嗖的驶了出去。
张明春抱起娜塔莎坐在自己腿上,她的头耷拉着,偎依在张明春的怀里。
张明春喃喃细语,唤着:“娜塔莎,快醒醒。”
吴姗抓住娜塔莎的手,不停地催问:“到底怎么啦?”
司机师傅也是热心扭过头,安抚他们,一会儿就到了。
进到医院,他们就直奔急救室。幸亏吴姗过来帮忙,不然张明春来了,语言不通,还不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科室的牌子上有吉文、英文的对照。
医生是本地人,戴着口罩,他给躺在病床上的娜塔莎,细心也诊断后,回到办公桌上,刷刷地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递给吴姗。
吴姗和张明春面面相觑,不知啥意思呀。
“what?”
吴姗一开口,立刻有个护士小姑娘就用英语告诉她,拿医生的单子去医院斜对门药店抓药。
没想到,吉尔吉斯看病比之国内,真是小巫见大巫。在国内看病,就是人多,人满为患,但至少是看病、打针、吃药一溜完成。而在吉尔吉斯,医院与药品是分离的,避免医生拿回扣,滋生腐败,是明显优先于国内,但带来的是病人治疗的滞后,甚至会酿成医疗事故。
吴姗心里埋怨着,一溜小跑去了药店,照医生开的单子,很快买回葡萄糖针剂、针头,以及一些配药。护士推来挂瓶的小车,一会儿就给娜塔莎挂上吊瓶。
吴姗去找医生询问病情,医生说,没什么事,贫血,引起了头晕。
“明春,不要紧,贫血,补充一点糖分、营养,就0k啦。”
“哦,谢谢你,吴姐。”
“这有什么好谢的。”
“吴姐,刘哥在外面跑,铺子里没人,你快回去吧。”
“不碍事。那你在这,好好照顾娜塔莎。”
吴姗走后,张明春这才舒了口气,拖过凳子,坐在娜塔莎的边上。他抚摸着她的手,轻轻的。他端祥她的脸,依然惨白,白得娇嫩,像刚出锅的豆腐,吹弹可破。他心里的那种深切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想,我今生今世要好好的呵护她。
吊瓶里的药水,滴答,滴答,很清脆。
张明春在等待,等待娜塔莎苏醒过来。他没有先前的焦急、恐慌,反倒是觉得就现在这样挺好,静静地守护在她身边,什么也不用想。
娜塔莎醒了,睁开她迷离的双眼,愣愣地看到张明春,她本能地抓紧了他的手。她似乎在使着劲坐立,张明春连忙帮她仰靠在床背上。
陌生的地方,娜塔莎很是惊讶。
“我怎么啦?”
“你生病了。”
“你把我送来的?”
张明春微笑着点了点头。
娜塔莎脑子一片空白,她完全想不起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依稀记得,两年前和同学们在操场上运动,也突然晕倒过一次。那次是老师和同学们把她送到医院。怎么和今天似曾相识?这次是这个中国人,外乡人,他真的很在乎自已。实际上,娜塔莎醒来时,他眼里那种欣喜的目光,她心里就有几分底了。
液输完了,医生跟娜塔莎嘱托,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天色已暗,街上的路灯亮了。张明春叫了的士,他送她回家。半路上,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包吃的东西,都是些补充营养的牛奶、蛋糕之类。
车停在娜塔莎姑妈家门口的草坪上。
张明春携手她下车,走到草萍中晃动的秋干边。张明春把娜塔莎抱上秋千的木板上。
张明春在娜塔莎后面小跑几步,然后轻轻一推。
秋干荡了起来,娜塔莎欢快地随秋千荡漾。
恬静的月色,飘逸的长发。
远处响起《斯卡布罗的集市》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