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鑫有些话,有关家具真实情况,并没有完全告诉吴姗还有李小萍。家具协会的人,跟他讲,他们这批家具至多半年,在吉尔吉斯这种持续的多风、干燥气候条件下,就会出现明显的裂纹。虽说现在肉眼难以辩识,但在科学的仪器检测下,你是没有理由不承认的。
所以,目前首要的问题,是如何地解决。刘鑫面临两种选择,一是处理这批家具,之前多少有些赢利,现在亏本甩买,风险一对冲,尚能留住一些本钱。然后,打道回府,灰溜溜回到国内。当初的远大的理想,满腔热忱,一切的一切都化作泡影,他刘鑫的倔强人生或许就此打上句号。二是,在吉尔吉斯成立公司,就地取材,搞好产销一条龙,就算是中国人在吉尔吉斯开辟一个新天地,打下一片新的疆土,让自已的人生在异国他乡,绽放绚烂的光芒。
这种选择题,太简单,谁都会选择第二种,当然刘鑫也不例外。第二种选择易,但前方的路,定然是泥泞、沼泽,布满荆棘。那你就不仅仅是怀揣美好的梦想,必须要有坚强的意志,来应对一切未知的困难。
他把他的想法,先是告诉吴昊。吴昊毕竟在吉尔吉斯打拚多年,里面的许多明堂他应该是清楚的,他的意见应该是最有说服力的。吴昊听后,忽而点头,忽而摇头,未置可否。
“昊子,你倒是说话呀。”
刘鑫开始急躁不安。
“刘鑫,你这其实是个两难选择。回去,肯定不是你刘鑫的性格;留下来,将面临一系列的问题。据我所知,在吉尔吉斯开公司,政府肯定是支持的,也会有相应的扶持。但你兼并吉尔吉斯的家具厂,就目前来看还没有先例。”
“那你的意思,我独资开办一家家具厂呗。”
“我就是这个意思。”
刘鑫陷入沉思。独资在吉尔吉斯办厂,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独资,资金缺口必然是巨大的。
“昊子,你初步估算一下,在吉尔吉斯办个厂,大概多少资金可铺得开。”
“这就不好说啦。完全看你工厂的规模,十人的小作坊,五十来人的中型厂,上百、上千人大厂。当然,你不会一上来,就搞个航空母舰式的。我们就以二十来人的小厂为例,首先你得竞拍地皮,筹建厂房,定购专业机械,下单购买原材料。光这几方面不是一点几十、上百万可拿得下来的。”
吴昊云淡风轻这么一说,刘鑫直觉倒吸一口凉气,凉透五脏六腑。之前满满的信心,高涨的热情,一阵风似的散了。
“这一摊子拿下来,估计要多少?”刘鑫说话变得有气无力。
“我只能给你大概数字,三千万左右吧。”
“三千万?”
刘鑫的脸都拧成个大大的问号。这些年,小打小闹,开店、办厂,积累的资产也不过二百来万,另外在国内买了套三室两厅,余下也不过一百万多点。三千万?这也差得太多,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放弃吧,他又心有不甘。
怎么办?
“难道没有其它出路了吗?”
吴昊一脸无奈的表情。
吴姗看刘鑫回来,也没大注意他的神情,哒哒哒,跟他讲述娜塔莎和张明春今天发生的事。刘鑫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直直往床上仰面朝天一躺。
吴姗喊了起来:“唉,衣服都没脱。老公,怎么啦?”
刘鑫垂头丧气地答道:“泡汤了。”
“什么泡汤了?”
“还有什么,开公司,办厂的事呗。”
“你起来,起来。”吴姗说着,就开始拽吴昊的胳膊,“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刘鑫坐起来,说:“我找吴昊去商量,他跟我说,一把搞下来,要三千万,我去哪弄这么多钱?”
“三千万?你做什么,就要三千万?修长城。”
“就开一二十人的小厂。”
“吓死人啰。”
吴姗给刘鑫提供了一个信息,说在国外投资经商,遇到经济纠纷或是生命安全,都可寻求当地大使馆的援助。
“老公,你去大使馆看看,碰碰运气。”
“是吗?”
现在的刘鑫,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捱风揖缝。吴姗一说,他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浑身精气神就上来了,仿佛从黑夜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第二天一早刘鑫就约上翻译黄欣,赶往吉尔吉斯的大使馆。
刘鑫待在大使馆的院子里,黄欣进去交涉,过了会儿就在二楼向他招手。他和黄欣进了一间办公室,会见了负责商务秦参赞。
秦参赞为人和蔼,又是倒茶又是让座,真有点礼贤下士。他详细询问了刘鑫来吉尔做什么,遇到什么困难,有什么诉求。
刘鑫便把他近期遇到家具裂口,着手开办公司,想投资本地家具厂来解决眼前的困难,一五一十说了遍。
“你说的这些,我记下了。我们来跟吉政府磋商,等有了结果后,再通知你。”
“那太谢谢您啦。”
出了大使馆大门,刘鑫感叹:
“还是中国人……”
不到一礼拜,大使馆的秘书就把电话打到刘鑫。
“你是刘鑫,大使馆商务秦参赞找你,麻烦你来一下。”
刘鑫扔下手里的活,急匆匆赶到大使馆,见到秦参赞。
“是这样,小刘,我们联系到布克有一家倒闭的小型家具厂,你先去看一看,行的话,你可以把它租下来。”
刘鑫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说:“秦参赞,真的太感谢您。”
“小王带你去吧。”
大使馆专门派出一辆车,由商务部内的一个姓王的小伙子带着刘鑫驱车前往。车在布克市政府门口停留一会儿,上来的一位是吉尔吉斯官员塔尼斯,五十来岁。小王跟刘鑫小声介绍,他是专门负责我国事务的当地人,与吉尔吉斯方面的交涉由他直接去完成。塔尼斯上来,刘鑫主动热情跟他握手,刘鑫也是担心语言不通,就没有多言语,免得尴尬。
阿雷克镇是个小镇,在吉尔吉斯是一个特殊的区域划分。车穿过其街道,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然后就应该到了秦参赞说的那个倒闭的家具厂。
两排破败的平房,没有围墙,凸在空旷的田野里。一间小屋内冒出袅袅炊烟,门口一只大狼狗,伸着长长的舌头,趴坐在地上,警惕地注视看他们一行人的走近。
小屋内有个五十多岁的当地人,抽着烟,在慵懒地看着电视。他见塔尼斯走进,两人便用吉语聊了起来。秦参赞应该是跟塔尼斯祥细沟通过,或许还拜托过他。
刘鑫信步向厂区走去。平房内还有一些旧的木工机器,电锯、小型吊车。地上明显是刚打扫过的,还残留不少木屑。
刘鑫在国内老家也是办过小型家具厂的,他很熟悉家具厂的一些情况。这里应该比他那个要大不少,他既感到亲切又有些兴奋,没有想到,到了几千之外的异国他乡,他还能重操旧业。
他们几个朝刘鑫走来,一个个面露笑容。刘鑫感觉他们应该谈得很愉快,塔尼斯也应该是通过大使馆全面了解了他的情况和他的诉求,交涉没有遇到什么障碍。
塔尼斯用流利的汉语说,这倒是让刘鑫吃惊不小。
“刘总,情况是这样。这个厂是镇办的,你还得跟镇上签合约。至于租金,他们给了个数,大概一月一万索姆,当然你们还可以再谈。你进去也看了,还满意吗?“
这租金也太便宜了,完全就是地板价。刘鑫虽然心里一万个同意,但生意人的狡黠,他不得不装得勉为其难似的。
“还行吧。”
“那接下来,我们能帮你什么?”
“我想找镇长聊一下。”
“镇长,我刚才已打了电话,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塔尼斯做事很周到,刘鑫赞许地点了点头。
镇长骑着摩托车就来了,他支住车,从车后座上取下公文包。刘鑫立即意识到他们这么急于想把这家家具厂租出去,这也可能是他们的一个包袱。他心里马上的就有了相应的对策。
双方一经介绍,刘鑫握住镇长的手。镇长人很好客,拉着刘鑫就进了小屋,亲自搬凳子给刘鑫。
“刘老板,谢谢你来我们这里投资。”
镇长说着就从包里取出密密麻麻的一纸打印好吉文合同。
刘鑫当然不会马上签合同,他还不知道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当然刘鑫不是担心上面给他设置了什么陷阱,他们一看应该是地地道道纯朴的吉尔吉斯人。他只是吊一下他们的胃口,所谓敌进我退嘛,这样也便于他接下来提一些条件。
“是这样,镇长,合同呢,我先带回去还得看一下,改日再签。为体现我的诚意,我先压二百美金在您这里,可不可以?”
刘鑫从包里掏出一沓美金,抽出两张压在镇长手上。塔尼斯不停地给镇长翻译。镇长听完也是捣蒜似的直点头。
“租金,就按您说的办,一月一万索姆,我是直爽人,不杀您价。但有两件事,您得帮我办好。一是厂子,您要跟我围起来,砌墙或是铁丝网都行。二是您从村里挑一二十个轻壮男人,作为我的员工。这个要求不高吧。”
镇长满口答应:“我们这里没人偷东西。行,没问题。”
刘鑫很满意,跟乡下人打交道就是比城里人来得痛快,这点,在国内他也是深有体会。
离开时,镇长执意留他们吃顿饭,刘鑫婉言谢绝了,说他再来时,定当请镇长,喝酒,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