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结束,国庆节也随之而来。
一个庆祝国家的法定节日,是继春节之后,中国又一十分隆重的节日。
很小的时候,印景平还在世上时,不管是中国节日还是欧洲节日,总会带着Bernie女士和她去出门,从不会闲在家里面。
后来印景平去世,她几乎是没有和Bernie女士过过任何一个节日,甚至是生日,Bernie女士也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常不能陪她度过。
最开始,她还有些不开心,但是慢慢的,她也就接受这个事实。
那是印卿除了学校之外,最不想要回想起来的记忆。
清晨的阳光普照,透过窗帘照射进屋内,一缕一缕的阳光格外有氛围。
云巧作为友情出演的一部电影在十月一号这天首映,是以改革开放和新时代为历史坐标,再现中国人努力拼搏的时代记忆的一部家与国“小爱大义”的故事。
申海城所有电影院的票都早在预售的第一个礼拜就全部售光。
为了支持票房,印卿早在预售期间就包了一个场。
cloud:【我的宝贝卿卿,千言万语都表达不出我对你的爱意。】
Q:【just so so】
cloud:【诶素素,你国庆打算怎么过呀。】
云巧这句话倒是讲到重点上面了。
印卿常年过欧洲节日,因此对于中国的一些节日的过法她其实并不太清楚。
Q:【我大概就在家里睡觉吧,叫个外卖,然后吃好晚饭再出去遛个狗,七天这不就过去了吗。】
cloud:【?】
cloud:【印卿不是我唬你,但是国庆节前三天的外卖可不好叫。】
Q:【他们难道都不赚钱的吗?】
云巧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她忽然想到国庆节的时候在外滩会有一个特别的灯光秀。
cloud:【诶我记得国庆七天在外滩都有灯光秀的,你要是没事做的话可以去看看,反正不亏嘛,前两年的都很隆重,今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外滩啊。
印卿还真的仔细考虑了一下,但是一想到节假日这种景点旅客肯定很多,估计就算去了也是人挤人,她才不要呢。
Q:【申海城周边有什么比较好玩的吗?】
她想了想,发过去:【人不多的。】
大明星无语:【卿宝,国庆节哪有人少的地方。】
云巧叹了口气,看向旁边正抱着笔记本云开会的纪舒月,她点开手机的备忘录,在上面打了一串文字标到最大,扯了扯男人的衬衫袖子。
纪舒月看过来,用口型无声说:“怎么了?”
他的目光落在云巧的手机屏幕上,上边写着——
【小月月,你知不知道国庆节哪些地方好玩呀。】
纪舒月褶了褶眼皮,拿过云巧的手机扣了一串字后还给她。
【西塘那边有一个文化节。】
纪舒月把会议的麦克风关掉,看着她,语气温柔:“怎么?想去?”
云巧摆了摆手:“不是我,是印卿。”
说起这个名字,纪舒月是有点印象的,他半眯着眸子,拖着尾音“啊”了一声,而后问:“就是你那个开婚纱馆的朋友啊。”
没想到纪舒月还记得,但是想想也是,她几乎是天天都会在他面前提起印卿,张口闭口就是素素,他要是不记得那才奇怪呢。
提起她的次数几乎是要比喊“小月月”还要多。
纪舒月从来不说些什么,只是等她滔滔不绝的讲完后,委屈的像只小狗一样,亲她好一会儿才说:“碎碎,我吃醋了。”
今天也一样,云巧又不停的跟他唠着印卿,纪舒月盯着电脑屏幕,唇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一边开会一边听着云巧唠嗑。
不说不知道,他也是刚刚才注意到会议群聊里大家的发言,原来自己刚才关的麦是全员的,导致部门经理刚才跟放屁儿似的讲了大概十分钟的话。
纪舒月无奈的点开会议群聊,跟大家简单道了个歉,而后解除了禁言,关了自己的麦。
“云巧。”
纪舒月难得的打断她。
云巧怔愣,有些不解:“嗯?”
“今晚有空吗?想和你一起去吃饭。”他忽然说。
云巧仔细想了想,今天晚上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她现在的这部剧杀青宴在下下周,和翎启公司的饭局也在下个月。
她点点头:“今晚是有空的,吃什么呀?诶小月月我有点想吃酥小柳了,要不然我喊小夏买了带上来呗。”
云巧的话音刚落下,纪舒月就接上了话,他笑了笑,话语简洁,语气温柔,却让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吃醋。”他说。
“……”
印卿按照云巧发给她的,在网页上查了很久才搞清楚这个文化节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融旅游、文化、购物、庙会、经贸洽谈和商品展销为一体的一种活动,展现西塘古镇的魅力。
这次的文化节有平川灯会、西塘风情摄影展、平川书画社书画作品展、文化庙会等活动。
经典古镇与现代元素的融合,美是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这种千年文化古镇的名气和文化同样是印卿拒绝不了的。
更何况西塘离申海城并不远,乘高铁才半个小时的时间。
印卿看了眼时间,订了当天下午的高铁票。
文化节举办时间是国庆节的前三天,也就是说要等明天傍晚的时候才真正开始,印卿也懒得跑这跑那,索性就在酒店当了一天的咸鱼。
夜晚,所有的灯光都亮起,美轮美奂,放眼望去,很多身着汉服的男生女生走着古街小巷,尽显诗情画意,像是穿越了时空。
印卿在小吃街找了一家糖水铺坐下,在门口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路人和灯火阑珊,小桥流水的美景。
烟雨长廊,穿汉服,逛集市,可谓人间最美之景。
印卿看这舟影波光一时间晃了神,她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编辑,发送,定位在西塘,没有配文,图片是她刚才在屋檐下挂的一个祈福牌,上面少女的字虔诚又清秀——
想和你看遍这世间繁华。
这是一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
至于为什么会留下这一个牌子,印卿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突然就这么想了,总觉得要留下些什么在这里。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发现一栏就亮起了一个小红点,印卿点进去,是“贺不辞”给她点了赞。
再切出来,是贺不辞给她发来的微信。
Sillage:【你在西塘?】
Q:【大律师不识字?】
贺不辞失语,过了两分钟,他发来:【什么时候离开。】
Q:【过两天吧。】
Sillage:【行,店铺位置给我。】
印卿愣了愣:【你是要来找我吗?】
Sillage:【是。】
印卿立马发给他:【[位置]古园糖水】
Sillage:【大概一个半小时。】
大概是怕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头顶的聊天框一直在“贺不辞”和“对方正在输入..”两者之间反复弹跳,终于,对方发来两个字。
Sillage:【等我。】
就这两个字,让印卿的心情五味杂成般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她知道,这是一种期待,是心里面高兴的心情。
印卿的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她将手机息屏,朝着店里边老板娘的方向喊道:“老板娘!和芒果有关的甜品都来一份!”
七点半,人越来越多,古镇上也越来越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
印卿正坐在店门口玩着斗地主,这一局她手气不好,抽到的牌很差,好巧不巧地主的牌又特别好,很快春天结束了这一轮。
印卿正想再开一把,忽然一股黑雪松的味道扑鼻而来,斜方的椅子被人拉开,她点“开始”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起头,入眼却是一根糖画。
是一只小羊,只有头没有身子,很可爱。
印卿一下子就被萌到了,她的视线往上,落在了递糖画的人身上,贺不辞穿的是一件驼色的大衣,不得不说,和他的气质很是相匹。
她笑道:“给我的呀?”
贺不辞不置可否:“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印卿有意跟他开玩笑,她对着人潮拥挤的街道轻点了下巴:“这不全都是人嘛,你不说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给我的。”
她笑了笑:“万一不是给我的,到时候小姑娘看到心不都得碎掉啦。”
她这个玩笑其实并不好笑,甚至有些冷,但贺不辞还是象征性的笑了笑,而后答问:“那你心碎了吗?”
话音落下,印卿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话中话,笑了一阵子。
糖都有些化掉了才开始吃。
“贺不辞,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她问。
贺不辞在手机上随意戳了两下,然后息屏,答:“算不上特地,正好到时候还要去一趟越州查案。”
听他的回答,印卿有些小失落:“所以是查案然后顺便来找我的是吗?”
贺不辞微抬眉稍,没作答。
印卿没纠结于这个问题,她想了想问:“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讲讲吗?”
贺不辞看了她一眼后很快收回目光,小姑娘看着他的目光亮亮的,喉结滑动两下。
他开口:“是一个民事加刑事案件,一是帮农民工讨薪,二是其中一个农民工因为过度劳累猝死了,但是工厂不愿意负责,给了两千块钱想要私了。”
贺不辞抿了口水,继续说。
“这份活在两年前就已经完工了,但是一直拖欠着劳务费,农民工这两年走过很多的途径但是都没能解决,后来找了律师,但很多人看了卷宗都觉得接不了,就退回来了。”
印卿看着他:“为什么会觉得接不了?”
“证据欠缺,而且这些农民工大多数都是外地的,有一些证据需要跨省调查,就比如其中一个农民工猝死,他是越州农村来的,家里老人和孩子都没办法过来,一些证件什么的都在老家那边。”
贺不辞落下话音,拍了拍公文包,说:“几个月的工钱都在这儿,得帮他送回去。”
听完这些,印卿吃糖的动作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社会上拖欠工资、压榨员工、排挤孕妇的这几类事件其实有很多,尽管是到现在,也依然不能算是完全消除。
就拿小时候的一部动画片《熊出没》来说,李老板一直拖欠着光头强的工资,在电影《过年》当中,甚至是年初一也不把拖欠的工资补上,导致光头强没有钱买票回家。
而在贺不辞所负责的这个案子中,工人们任劳任怨,甚至是逢年过节也不回家和亲人团聚,十年如一日的辛勤努力,最后换来的却是被拖欠两年多的工资。
甚至是——生命。
“印卿?”
印卿一时间走了神,恍惚间想到了些什么,她的神色漠然,目光掠过了贺不辞落在他后边不远处的一个摊子上。
心一动,印卿忽然开口问:“你待会儿有事吗?”
贺不辞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他假装很认真的在思考,但没过多久还是摇了摇头:“今晚都有空,怎么了?”
印卿指了指他身后,贺不辞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个做石膏娃娃的小摊,门口的长桌前坐了很多人。
贺不辞回过头,像是洞察得了她的全部想法,请抬眉稍,笑了,语气略微有些不正经的,像酒吧里玩世不恭的小少爷:“想让我陪你啊?”
印卿心乱了,也不犹豫的点头,意思明确。
贺不辞垂下眼睫,拿了桌上的一个小东西后起身,走了两步了结果小姑娘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他转过身,背着熙攘的人群,就像是入了凡的神仙身上沾染了烟火气息。
贺不辞笑,开玩笑道:“不想我陪你?那我可就走咯。”
印卿忽然起身:“等等!要的。”
贺不辞半眯着眸子,就这样看着她理东西,东找西找的,好像是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印卿的眉心微蹙起来。
亦或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没再找下去,起身走来。
“要什么?”贺不辞一挑眉:“你还没告诉我。”
“要你——”
她嘴快,说的利索,让贺不辞第一时间是愣在了原地的,薄唇微张着,想说什么却又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慢慢的,一阵红晕蔓延到男人的耳根,有些微红。
光是印卿一句话他就上了脸。
印卿注意到了,满意的笑了笑,接上话:“陪我玩石膏。”
话音落下,也不等他的回答,印卿转身就走。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中长款外套,本该是和她头发很违和的一种配色,但她穿着却莫名的适合,资丽佳人。
晚风吹起她的衣角,印卿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高举起右手在高空招了招,顺着风声,女生的声音传递进了他的耳内,招摇却不显摆,的确像是印卿的风格。
“小贺子,赶紧跟上本宫来,可别耽误了事儿。”
贺不辞笑了,他倒是也乐意陪她玩这角色扮演游戏,抬步跟上去,声音很轻,是印卿听不到的声响:“是。”
石膏娃娃的摊位人很满,几乎是没有空位子,都是家长陪着小孩子来的,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一对母女画完离开了,空出两个座位。
印卿选了一个史迪仔的石膏,正想拿蓝色的颜料,忽然想到什么,伸出的手一顿,换了一罐桃粉色的。
贺不辞不喜欢搞这种,本来不想画的,但印卿给要给他买一个,这下倒好,不想画也得画了。印卿给他拿的是一个凯蒂猫的石膏,很简单,几笔就能完事。
贺不辞还没开始动笔,他看着印卿正用着桃红的颜料大片的上着色,他有些疑惑,下意识问:“可是史迪仔不是蓝色的吗?”
“对呀。”印卿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没有换色,一边朝石膏上涂着一边说:“贺不辞,你有看到过那些给盲盒改色的博主吗?”
印卿说的这个是从四年前开始流行起来的。
因为一些款式的配色并不好看,简单的来说就是雷款。
它们的市场价格低到离谱,想出出不掉,但是自留又很不好看,可也毕竟是几十块钱买来的东西,丢了也可惜,所以就慢慢的开始有人自己买材料然后给盲盒改色。
一些专业选手改的是真的很好看,可爱、暗黑风格的皆有,慢慢的,开始就有人开始将盲盒绘画成自己喜欢的动漫人物。
印卿之前就在微博上刷到了有人把Dimoo系列的盲盒改成了迪士尼电影《疯狂动物城》里的朱迪和尼克的样子。
只是后来店里也推出了和《疯狂动物城》联名的正版盲盒。
印卿的这句问句其实想告诉他的是,披着羊皮的狼。
既然狼和盲盒都能玩角色扮演,那石膏娃娃又为什么不能?
要说起印卿最喜欢的迪士尼电影,那就非《玩具总动员》莫属了,她喜欢的是一个风靡全城的大坏蛋。
它挑拨离间、忘恩负义,以为被主人抛弃就不会再有爱的能力,但它也是个全身都会散发草莓香味的小熊。
但是印卿一直认为,迪士尼城堡里售卖的每一只草莓熊都是独一无二的。
只要你不丢弃它,它就是个好孩子。
贺不辞看着她认真画画的模样,唇角上扬。
看了好一会儿才对印卿为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凯蒂猫开始作画。
这一画持续了约莫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印卿的腰都快酸死了,她给石膏添上最后一笔,伸了个懒腰,目光不小心瞥见了面前的凯蒂猫。
和经典的红蝴蝶结跟衣服不一样,贺不辞的配色是浅绿色的,一看衣服还画成了旗袍的模样,上面甚至还有莲花做点缀,古香古色的。
印卿很难想象到贺不辞是怎么想到这样画的。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的画功的确很好,第一次接触这种玩具就可以画到这种地步,的确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印卿托着下巴,看着他打趣道:“贺不辞,你这HalloKitty还是江南美人呀?”
贺不辞笑道:“是。”
两人离开古镇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半,印卿说是来古镇逛集市,但却把一晚上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了糖水铺和石膏小摊上。
印卿订的酒店就在古镇不远的地方,步行两百米就能到,也就没麻烦贺不辞送了。
她刚想问贺不辞有没有找好酒店,但是仔细一想,像贺不辞这样严谨又爱钻语言漏洞的人,怎么可能来这儿不订酒店呢?
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离开的时候,贺不辞忽然把他画的凯蒂猫塞到她怀里,印卿还有些愣。
皎洁的月光布满各地,昏暗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将文化节的热闹隔绝开来,甚至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是静谧的。
贺不辞别开目光没有看她,摸着脖子,没有说话。
印卿笑了笑,从怀里的石膏上挪开目光看向他:“真送我了呀。”
贺不辞没说话,轻应了一声。
“行。”
印卿脸上的笑淡不下去,她也不推辞,直接收下了贺不辞花了这么长时间的手工制品礼物。
离开之际,印卿忽然想到什么,问他:“对了贺不辞,你去越州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贺不辞看着她,微抬眉稍,什么也没说。
“不方便的话,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说完,印卿往后退了几步,仰着笑朝他挥手:“我走啦,再见。”
“嗯,再见。”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贺不辞的喉结微滚,心一动,朝着前方喊道,声音不响,很沉,只喊了她的名字。
“印卿!”
印卿闻见,回头看他。贺不辞站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夜晚的月光太过于美好,像是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感觉。
而贺不辞,就是这人间最浓烈的烟火,是她的可望不可及。
“方便。”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滑动两圈:“很方便。”
明知没结果,却还是毅然飞蛾扑火。
印卿朝他笑道:“再见啦贺不辞!明天见!”
看着女生渐行渐远的身影,贺不辞的唇瓣动了动,声音轻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再见。”
印卿回到酒店的时候,又发了条公开可见的朋友圈,是刚才在石膏小摊上拍的两张照片,分别是她草莓熊风格的史迪仔和贺不辞江南烟雨味儿的凯蒂猫。配文——
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