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路边一棵巨大的榕树,便隐身其上,这里是从青楼前往悦来客栈的必经之路。此时已经接近三更天,路上几乎没有过往行人。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六个人从远处走来。为首的二人走路摇摇晃晃显然是有点喝多了。
待六人靠近,阿七凝目看去,却是金善威和江公子走在最前,身后四人显然是侍从。没见到金大公子,阿七暗暗郁闷。到了这时候,也管不得那么多,将一把铁珠扣在手里,从树上飞扑而下,抖手打出铁珠。那金善威虽然喝醉,但本能尚在,眼见有人偷袭,急忙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可他身后的侍从有两人不防,被铁珠击中,立时翻倒在地。阿七运用晴天指法打出的铁珠直取对方大穴,一旦被击中便很难起身。另外两名侍从勉强躲过,立即抽出兵器护在江公子身前。不想,身后劲风袭来,还不待回身便被身后两个蒙面人击倒。江公子酒也醒了不少,见身周被三名蒙面人围住,眼下只剩下自己和金善威。这江公子一个纨绔子弟,只是粗学过几天拳脚,哪里敢伸手,内心十分惊恐,颤声道:“各位好汉,不知有何贵干?若是缺钱财,在下双手奉上便是。”
阿七故意假着嗓子,说:“你无需慌张,我找你二人有些事情要问。”
江公子道:“好汉请问,我等定然知无不答。”
“很好,我且问你……”不料,那金善威趁着他们说话,从怀里将峨眉刺悄悄拿在手上,朝着孟老爷子便刺去。他是感觉孟老爷子最弱,想从他的方向突围。他估计的没错,三人中孟老是最差,但也仅仅比罗西伯弱一点点而已,金善威在罗西伯强大的内力面前吃过一亏,在孟老面前,自然也讨不到好。但见孟老双手一圈,便按在金三的手腕上,内力一吐,金三只觉手腕剧痛,峨眉刺便拿不住,掉落地上。其实,以金善威的武功绝不至于如此不济,一招便被孟老拿下。主要是因为,金善威酒醉,加上内心慌乱,手上已经失了分寸。想他年纪轻轻内功修为怎能比年近七十的孟老深厚?若是采取阿七和罗西伯比斗时的战术,采取游斗的方式,那结果就不一定了。
孟老爷子拍落金善威的兵器,便顺势前推,将金善威逼向阿七的身前。阿七使出白羽幻仙掌,金三公子后背便挨了一掌,扑倒在地,动弹不得。阿七掌中夹指,点了金三后背的肩颈穴,致使他半个身子麻痹不堪,只能束手就擒。阿七本想放了江公子,但一转念,金家兄弟很可能是江公子之父指使的,或许江公子也能知道点内幕,便一起带上。三人挟持二人,不一时,来到城外的城隍庙,这里曾是阿七创建七小帮的最初住址,早已荒弃多年。
三人商量,决定分开审问。孟老和罗西伯审问江三公子。阿七拎着金善威单独在一处审问。金善威满脸不忿,嚷道:“小贼,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有种与你老子在斗过。”
阿七嘿嘿笑,“让你一只手你也不是对手,若是你那兄长来说这话还差不多。”
金善威听他认识金大,便猛往阿七看去,想要看出些端倪。阿七自知说漏了嘴,忙问:“我只想问你些事情,你若如实答来,便可少受皮肉之苦。”
金善威冷哼道:“那得看你爷爷有没有这个心情。”
“我最拿手的就是改善人的心情。”阿七在金三肩头稍微用力拍了几下,金善威额头汗珠子立即淌下。阿七这一手暗含分筋错骨,就好比把人骨头带筋生生掰扯断,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金善威强忍着不做声,但汗珠子连成串落下,可见他所受的苦楚有多大。阿七看了一会,心想差不多了,问:“你现在可有心情配合我了?”金善威终于忍受不住,点点头。阿七便又在他肩头揉捏了几下,金善威长舒一口气,“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来问你,四五个月前你们可是去过金陵?”
这话一出,金善威立即大惊。抬眼看阿七,目中灼灼。
阿七心想,八九不离十了。
金善威缓缓道:“既然你能有此问,看来,我若说没去过,你必是不肯信了。”
阿七点头,“你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对我来说,却是马脚甚多。”
“原来你是官府的人?”
阿七未置可否,算是默认。
金善威道:“好吧,我们确实去过。不过,我们是去做一桩买卖。”
“什么买卖?”
“布匹的生意。”
“哼,堂堂金龙会造布匹吗?”
“不造,但我们还不会贩卖吗?”
“看来你还是不老实,也罢,就再让你尝一次分筋错骨。”
“慢着……”金三着实有些慌,他怕了阿七的分筋错骨,“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我都知道你们在金陵,干了什么好事自然也都有数,你要是聪明想少受苦便一一招来。”
金善威道:“好吧,我告诉你,在金陵我们确实去了郭家。”
阿七点头,“你终于识相了,继续说。”
金善威叹了口气,“我们自认做事滴水不漏,却不知怎地会让官府查到。”
“那你不用操心,官府做事自然有其道理。你继续说去了郭府之后的事情。”
“进了郭府之后,便看到一地死尸,我们赶紧走了,什么也没做。”
阿七晃了晃手腕,“看来你还不老实,还想尝尝我的手段。”
正待动手,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阿七急忙跃过去,只见江公子躺在地上,身下鲜血涌出,而孟老爷子在旁正在想办法帮他止血,罗西伯不见了踪迹。孟老爷子道:“刚刚有个蒙面人偷袭,江公子吃了一镖。”阿七大叫不好,急忙回头奔向金善威处,却见人去无踪。阿七猛一拍大腿,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却听不远处传来打斗声,便对孟老爷子道:“老爷子你看好江公子。”便转身朝打斗方向追去。
这一追足足追了一炷香时间,来到一片小树林。只见,罗西伯正和二人对峙。阿七翻身落到近前,原来是金善勇和金善威。罗西伯与这二人边追边斗,身上受了不少伤。好在他一直坚持追击,这才给了阿七追上来的机会。阿七面带歉意看了眼罗西伯,悄声道:“多谢。”
罗西伯摇头道:“小心这个金大公子,武艺端是不凡。”
原来,这个金善勇与金善威和江公子一同前往青楼,不过他贪玩,多玩了一时,而江公子已经不胜酒力,便叫金善威带他先回客栈休息。等金善勇随后赶来,却只见四名被制住的侍从,从他们嘴中得知金善威和江公子被俘,便按照他们指引的方向追过来。一路寻觅,终于找到城隍庙。却见江公子口没遮拦,正在将丑事一股脑说出,一气之下发出暗器。等阿七赶来,他便去将金善威解救。可罗西伯如同狗皮膏药,一直尾随。期间几次打斗,兄弟联手虽能伤到罗西伯,却也无法将其制服,便来到小树林。金家兄弟商议,决定在此彻底解决这个尾巴。却不想,仅仅一会儿的功夫,阿七便也赶到。
金善勇知道这二人不简单,苦思对策。
阿七戏谑道:“三公子,我还有事没问完,何故跑的这么急。”
金善威在他手上吃了亏,还受了错骨手的折磨,一口气焉能咽下。便对金善勇道:“大哥,杀了这厮。”
金善勇不是一般的心机,对面俩人本就不弱于他,金善威还受伤,战力减半。摇头道:“不知你们捉我兄弟,所为何来?”
阿七道:“呵呵,你可以问问你兄弟。”金善勇看向金善威,金善威趴到金善勇耳边嘀咕几句,那金善勇却眉头一松,道:“早知如此,何必刀兵相见。”
“哦,这么说,你要说实话咯。”
“呵呵,我金家人做事,事无不可对人言。你问当日我们是否前往郭府,确有此事。”
“然后呢?”
“然后,我们看到满地尸体,便立即折返回到了南阳。”
“折返前,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比如,把郭府杀了个尸横遍地。”
“呵呵,这位官爷……”他把阿七当成了官府的人,也不怪他,金善威也有此感。“说来这件事,我们还可以为官爷提供一个线索。若能凭此线索破案,也算是为冤死的人命伸冤,官爷也可以再升一级。”
阿七心里想,这演技,不知道的还以他们是好人呢。
金善勇继续说:“当日,我们潜入郭府时便已无活人,却在内堂死人身上发现了一张锦帛。”金善勇从怀中掏出一物扔给了阿七。阿七低头看去,上面竟是红色字迹,全是怪异符号。阿七毕竟跟师奶韵清一起生活六年,对东瀛文字有些了解,看出应是东瀛的文字。金善勇道:“这些字符,我回来找了许多人都不认得。便一直揣在怀里,打算交给官府。”
阿七道:“却不想,你等到今日方才交上。”
金善勇笑道:“我所言句句属实。大人已知道我们住址,若是不信自可去我家中问询。现在,舍弟受伤,在下便带他回去疗伤了。”说完,一拱手,带着金善威便走。
罗西伯看看阿七,意思是否拿下他们。
阿七思忖些许,道:“金大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若是骗我,到时官府发兵南阳也跑不了他们。”
“你就不怕他们搬家?”
“他们家可不是一两口人,几百上千一大家族,一旦官府通缉,能往哪里躲?”
“那我们便回去吧。”
二人回去找到孟老爷子,江公子伤势过重,已然昏去。孟老爷子说:“江公子似乎对金陵血案一无所知,他就是个纨绔子,这些大事,估计都不让他参与。”
阿七点头道:“这厮虽然混,但也不是很坏。”于是,三人将他送到城内医馆,便回到七啸庄。
阿七拿出这张锦帛,孟老爷子看了一眼,却惊叫出声。阿七忙拿给他看,原来孟老爷子识得倭文。年轻时,孟老爷子曾与友人在东瀛贩售物资,居住长达十五年之久,认得倭文。孟老爷子看了会儿道:“看来,金家老大似乎并未说谎。”
“老爷子上面写了什么?”
“这上面写的意思大概就是:郭家陷害义父,义子为父报仇。下面是署名:未酉、未已、未央。”
阿七奇道:“这上面的义父,是指何人?”
孟老爷子笑道:“你看倭寇文字简单,但许多乃是汉字分化而来。比如这个未字,与汉字里的姓氏哪个比较接近?”
阿七恍然,“难道是魏,魏忠贤!”
罗西伯道:“听说那魏忠贤大权在握时收过十三义子,号称十三太保。当年圣上剪灭魏忠贤党羽,却听说十三太保有一部分并未抓到。”
“难道便是这几个漏网之鱼,这些人怀恨当今圣上,便把气撒到郭御史身上,可怜这郭御史只不过是只替罪羔羊。”
拨开云雾见青天,阿七顿时有种恍然的感觉。
阿七叹道:“这几人既然会用倭寇文字,想必是逃到了东瀛。不知他们此刻是否已经返回东瀛。若是那样,就不好办了。”
孟老笑道:“这纸张上有什么?”
阿七看去,只见锦帛上有些黑紫色斑痕。
孟老道:“这是紫鲨血,这种东西只有东瀛和宁波府才有。宁波府那里有当今唯一能与东瀛进行商贸的港口。”
阿七点头,“这么说,我若要继续追查,怕是得去趟宁波府了。”
阿七心想,宁波府与金陵相距不算很远,去宁波府前先去趟金陵,与胡捕头交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