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的差距、力气的差距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江星咬着下唇没动。
只因身边的人太多，稍有明显的举动就会被发现。
“你先放开我。”
她用了力气去掰陆应淮的手，他没怎么反抗，顺势垂了下来，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冯蔓蔓从最前排挤过来，额头上有些薄汗，兴奋地对她说道：“星星，你好厉害，你是第二名哎！”
第二名，对于从小到大就没下过第一名宝座的人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所以即使是收到祝贺，江星脸上也没什么喜悦的表情。
冯蔓蔓又说道：“你不知道，在附中进前五十可难啦，你第一次来就能考第二，别把魏思南气死吧。”说着，居然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而且，你和班长居然只差不到十分。你689，他697。”
将近七百的分数，对于刚刚高三合理综的学生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冯蔓蔓走后，陆应淮站到了江星身侧。
他看上去像是把刚刚的事揭过了，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说了，月考之后请我吃饭，不会忘了吧？”
“刚好这周日我有时间。”
江星这次有了反应，只是那双浅色的眸子里多了些莫名的情绪，看着他说道：“好啊，如果你到时候还想吃的话。”
说完，她便从人群空隙中穿行离开，只余陆应淮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如果到时候还想吃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段时间里，难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吗？
不远处传来盛回嘲讽的声音：“完了啊老魏，万年二哥变三哥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哈哈哈哈哈哈～”
魏思南的声音也充满了不屑：“你先看看你自己吧，进步97名，还是逃不过被你爸抓回家的命运。”
“我操！这他妈玩我呢？”
九月十四日，刚好是周六。
这天早上，江星先去找了洛桑。
她花些时间才到约定的地点，刚到网咖门口，熟悉的身影便打开玻璃门来迎接。
他手里还拿着电话，操着一口流利的俄罗斯味英语，听起来是在和对面的人大声抱怨。
江星从出租车上下来，手机刚显示付款成功。她穿了一身简单的白T牛仔裤，反手关上了车门，问他：“吵什么？”
“我爸说家里的电视信号不好，看不了比赛转播。”他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电视长期没人管。”
“洛清要什么时候能上国际赛事，我倒立吃面条给她看。”
洛家兄妹兄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调侃学习不好只能回家继承家产的学渣，但偏偏其中一个早在小学便觉醒了体育天赋，一鼓作气杀入了省排球队，现在已经是国家队备选。
或许这就是种族天赋吧。
混血少年个高腿长，走在前面给她开了玻璃门。江星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又用英语吵架了。”还一股毛子味。
洛桑的爸爸是纯正俄罗斯人，学了好久的中文都没学会多少，至今说得最流利的只有你好，谢谢和再见。
“哦，他说太久没回俄罗斯，把俄语忘了。还勒令我在家只能跟他讲英语，直到他把俄语捡回来为止。”
江星无语了一会，走进光线昏暗的网咖。
他爸爸在中国定居多少年来着？二十五年吧，没有语言环境，忘了倒也正常……
他们今天是来看省赛直播，洛桑因此只开了一台电脑。两人在屏幕前坐下，借着电脑莹白的冷光，他还是捕捉到了江星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
“洛清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我说你忙，她还非要我们一起看。”
“不高兴？”
她把挎包随手放在一边，连手机也没拿，咕哝说道：“没有吧……”
“我记得你说，今天是……”洛桑拿了罐可乐，单指扣开拉环后递给了她，后半句没说完。
棕色气泡从开口处缓缓溢出，她接过来，沉默地吸了一口。
可乐是冰过的，入喉带着辛辣的凉意，叫人从嗓子眼凉爽到尾椎骨，余韵十足。
“啊，是。”她应了一声，手掌按在鼠标上点开了赛事直播，场上女排姑娘们已经开始热身活动。
洛桑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借口。”
“让我想想……要不就说我打架输了进医院了？”
江星被可乐呛了一下，忍不住笑着看他：“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你总算笑了哈？”他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倚在宽大的座椅靠背上，湖蓝色眼眸如大海般温和。
“你刚刚下车的时候阴沉着脸，我还以为怎么样了。”
江星捧着可乐罐，意外地挑了挑眉：“有这么明显吗？”
“可明显了。”
比赛现场，裁判已经吹了哨，她的视线便又转回了屏幕上。洛桑侧过头来盯着她的脸，眼神中充满着担忧。
一局比赛结束，江星站起身来，动了动酸痛的脖子，将早已喝空的可乐罐放回了原处。
“我走了。”
经过洛桑的座椅旁边时，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指腹在腕骨处轻轻摩挲了两下。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苦于身份不对，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直都在。”
……
回去的路上，江星意外地收到了陆应淮的微信消息。
上一条消息还是上周，他把第二次拍的照片也发给了她。
他们很少闲聊，两天能有一次交流已经算不错。认识不过一个月，聊天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
到现在，他问她：「在干嘛？」
江星拧了下眉头，觉得他有点反常。她没回消息，直接将手机揣进了口袋里，但很快，贴着腿的手机便嗡嗡震个不停。
陌生号码来电，她思索片刻按了接听，凑在耳边。
熟悉的低哑音调撩着她的耳朵。
“晚上有空吗？”
江星看向窗外，车子从十字路口向右拐，已经到了碧春园所在的那条街。
“怎么了？”
“要不要一起吃饭？我今晚也没什么事。”陆应淮说。
电话那边有呼呼的风声，听起来是在室外。
“不是明天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张现金付车费。
“意义不一样。”陆应淮说：“我现在就在你家小区，你在哪一栋？去找你。”
江星下了车，一路走进碧春园大门。经过喷泉池的时候她停了下脚步，然后问道：“你和盛回一起来的吗？”
陆应淮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她又向前走了段距离，拐过最后的路口，便看见站在盛家门前的陆应淮。
他穿了件亚麻色的宽松T恤和白色长裤，整个人清爽又干净，头发也是刚剪过的，后脑毛茸茸的发尖不见了，气质透着股凌厉。
拿着手机听了半天，她回话有一搭没一搭，他也不恼，一条长腿踩在上一级台阶上，垂眸盯着鞋尖，在等她下一句话。
“陆应淮。”
熟悉的南方口音，叫他名字时l、n不分，听起来格外软糯。
她挂了电话走近，站在他面前。
“你不是问我家在哪里吗？我带你看。”
说完，她便上了台阶，站在盛家别墅门前。
在陆应淮疑问的目光下，她抬手熟练地按下了密码，然后打开了门。
室内没有争吵，只有剑拔弩张的气氛。江星按着门把手的手指紧到泛白。
她回过头，对着陆应淮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如果我说这是我家，明天的饭你还想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