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淮只打了一会便下了场，顶着热烈到刺眼的阳光，用视线搜寻场外。
不远处，场边聚集的女生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拉拉扯扯地全来了，给他送水。
面前一字排开好几瓶水，跟开展览似的，从冰露到依云，什么价格的都有。
他拧开水池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地冲着手和胳膊，下巴上滴落的汗珠在阳光下发着亮。
手臂微微绷紧，水流汇聚成线从结实漂亮的肌肉上滑过。
几个女生看得眼直，陆应淮直起身在水池里甩了甩手，说道：“谢谢啊，不用了。”
他从不喝别人给的水，大家应该都知道，怎么偏偏今天有人给他送？
他咧了下唇角，虎牙硌着下唇薄薄的皮肉，看向场地中的蓝色7号。
看来刚才那两下还是撞得轻了。
他又取了眼镜，随手洗了把脸，又把镜片放在水流下冲洗。
再一抬眼，略微模糊的视线锁定了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的人。
初秋阳光热烈刺眼，她挑了个绝佳的位置坐在台阶上大树下写题。背后靠着健身器材的铁柱子，方向盘一样的转轮在头顶转着圈，时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陆应淮甩着镜片上的水，迈开步子向那方走去。
她低着头，后颈清瘦的骨蜿蜒出好看的线条，一路隐进宽大的校服短袖里。
他撑着膝盖俯身，抬手用指头轻轻弹了下她头顶的小包子，问道：“有水喝吗？同学。”
江星平日里从不扎丸子头，多的是绑马尾或者散下头发。这丸子头还是冯蔓蔓给她扎的。
她晃了晃头躲过某人作乱的手指，想要把这题写完，但偏偏他缠个不停，戳了一下又一下。
最后一下戳在她脑门上，只因她抬了头，半是恼怒地瞪着他。
空气中弥漫着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存在感强到惊人。陆应淮穿了篮球背心和短裤在她面前晃，一眼望过去白花花的全是肉。
偏偏他正弯着腰盯着她看，领口敞开，露出大片结实平坦的胸腹肌肉，紧绷绷的。
江星再次低下头，这次捂住了头顶摇摇欲坠的小丸子：“你很闲吗？”
“我渴了。”陆应淮说着，伸出手去拿她身边还没开瓶的矿泉水。
她过去抢，被他先一步拿走，在手里炫耀似的颠了颠：“胳膊还是短了点。”
不远处，刚下球场的魏思南撩起衣服下摆擦汗，额头上的发带已经变得汗津津。他侧头对旁边吨吨吨喝着水的盛回说：“看来初步计划失败了。”
盛回把一瓶新的矿泉水甩给他：“得，歇着吧您。”
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说这事交给他一定没问题，怕不是搞砸没问题。
体育课结束，整个一班便又陷入了紧张的备考之中。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为期两天，按高考模式进行考试，占用周日一天时间的同时又合并了周一，学生之间又是一阵难免的怨声载道。
盛回本以为江星和陆应淮就会这样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擦出感情的火花，但不料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那次体育课之后，她的态度直线下降，仿佛又回归了刚认识时生人勿近的状态。
不仅约自习不去，连路上见了他们都很少理，下课不是去办公室问题就是出去上厕所，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在躲着陆应淮。
张哲来过几次，热络地跟她说话却碰了一鼻子灰，一来二去也有些疑惑：“她怎么了？”
盛回耸了耸肩，开心麻将打得不亦乐乎。张哲便又趁着她不在坐到了她位置上，偷偷摸摸问道：“是不是——到了女生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么几天？”
“还是考试没考好？”
陆应淮沉默地转着钢笔，金属笔杆一次次甩在桌上，足以见得主人的不解与烦闷。魏思南频频侧头看他，终究还是塞上了耳机，问题没问出口。
应该不至于是他喝她水，生气了吧？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月考放榜那天，她和陆应淮才算又真正意义上地说上话。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提前从班主任那里问到了自己的排名，但大多数人还是在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便跑到了一楼大厅看公告栏。
公告栏白板上，密密麻麻贴了一整个年级的排名和成绩明细。
过往每一次考试，陆应淮都懒的去看成绩排名，但这次，他也跟在人群后慢悠悠地下了楼。
前面那个高挑纤细的背影被围堵的人群淹没，他快走了两步，拉着她的手臂将人拽了回来，站在人群最外侧。
江星转头看着他，眼眸里平淡无波，连个表情都不给他。
陆应淮用舌尖顶了顶腮肉，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热脸贴冷屁股。
但他还是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前，说道：“里面很挤。”
“我看不到。”她说。
最外圈很快也挤满了来看榜的人，众人你推我我推你，他就像一堵墙一般扎根在她身后，怎么推挤都撼动不了分毫。
只是前面的人偶尔会退后一步，将她的后背挤得紧贴着他前胸。
青柠香气直往他鼻尖钻，陆应淮有些走神了，却又猛然听见人群中传来明显的一道惊呼。
“我去，魏思南被挤下来了！”
“真的假的，谁啊这么牛逼？”
前面讨论声嘈杂扰耳，偏偏她又看不见榜单，只能拧着眉头求助身后的人：“我看不见，你能……”
“我不能。”陆应淮这时候也来了脾气，揣着裤子口袋站在原地，任其他人推推搡搡，他就是不着急看榜单。
“不是不理我吗？这时候又求助我？”
“我没脾气的吗？”
话里话外，都指向一个明确的答案——这位拽姐，你多少哄哄。
但也不知道是她听不懂，还是听懂了不想回应。江星抿了下嘴唇转过身去，踮起脚尖向前看。
重心落在前脚掌，她很难保持平衡，恰好前面的人退后一步，将她撞得向后倒去。
身后的人站得稳稳当当，这一下直接将她推到了陆应淮怀里。他下意识伸出手稳住她的腰，青柠香气席卷而来，避无可避。
在人群正中央，他的大手隔着薄薄校服T恤布料贴上她腰侧，干燥的手掌却莫名透出火烧火燎的感觉。江星要挣扎，他却一下将人按住了，贴在了自己胸前。
陆应淮低下头，眸中多了些危险意味，凑近她耳边问：“告诉我，为什么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