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华山看着来柚的背影，渐渐的和很多年前，那个矮小、笑起来很甜的小来柚重叠在一起。
他没有在来柚出生的时候去看他，那个时候赵静茹已经被他厌烦，生了孩子，还是女儿，他不喜欢。
后来他们母女两出院，他也曾回家，但一到夜晚，这孩子就哭闹不止，赵静茹烦躁，他也烦躁，对她的感觉更加厌烦，没多久，他就搬到离公司很近的公寓里去了。
也回来过几次，都是匆匆就走，没有看过孩子，印象也留在那个时候吵闹的女孩。
时间过得很快，来柚三岁的时候，他回家一趟拿东西，正面碰到了那个孩子，眼睛很大，脸圆圆的，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十分乖巧，见他不说话，小来柚还冲他笑了笑，很甜，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的心是软的。
可是他走的太快，没来得及跟小来柚说话，就走了，但是他心里偶尔也会想到这个孩子，想，偶尔也许可以回去看看她。
没有行动，也就没有见到，来柚再大一点的时候，长的越发像赵静茹了，在家里碰到那个孩子，他蹲下刚准备上前摸一摸小来柚的脸，赵静茹就出现了，自顾自的抱起来柚，母女两挨得太近，那张脸太像了，他没由来的一阵嫌恶，放弃了摸小来柚的脸，没等赵静茹开口说话，转身就出了家门。
大概是在来柚10岁的时候，公司一批货出了问题，忙的焦头烂额，回家拿了一份早期的资料就想出门，就被小来柚拦住，他心生不悦，但也还是等待她说话。
可能是没有亲近过，这些年，他的形象各方面在来柚眼里还是十分陌生的，所以这孩子愣是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眼神里有着一些看不懂的哀求和害怕。
事出紧急，小来柚刚要开口，一通电话打进来，来华山没有理会预开口的小来柚，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他没有看到，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被笼罩在大大的房子里，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在崩塌，破碎，炙热的眼泪，从那张稚嫩的脸上滑落，眼神灰白，想举起手，又无力的垂落，眼里的希翼和哀求，在一瞬间都变成了碎片，一点一点的扎进小小的身体里。
回忆在这里结束了，后面的日子，他在外面有了一个家，那个女人温柔似水，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从来柚进房间后，来华山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突然明白那句说过了是什么意思，想着这些年来自己的有意无意表露的冷漠，忽视，还有数不清的厌恶，都让这个孩子寒了心。
芳姨从来柚房里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只能摇摇头，默不作声的准备走开。
“芳姨。”
“先生。”
“以后这里只有来柚住，我应该会很少过来，你，照顾好她。”来华山说到后面，有些停顿。随后从茶几上拿起两张卡，递给芳姨。
“这张卡晚些交给她，让她自己支配，这张卡你每个月从里面拿五万出来给她。”
“好的，先生。”
芳姨接过卡，送了来华山出门，关上门之前，来华山背对着她：“留意一下，每个月跟我汇报一下这个孩子的情况。”
“好的，先生。”
芳姨拿着卡关上门，叹了口气，走进来柚的房间，见她还没睡着，把卡放在她床头：“小姐，这个是先生给你的。”
“小姐，想吃点东西吗？”
来柚闭上眼，不想说话，只是摆摆手，芳姨也没有再逗留，看了看来柚的伤口，便出去了。
床上的人闭着眼，呼吸轻浅，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伸手拿起那张卡，指腹用力在卡上磨蹭着。随手丢进抽屉里。
头疼，有些晕，今天的事情太多了，精神也消耗的过多，很快，来柚便睡了过去。
伤口及时处理了，没有感染，但是这一晚来柚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的做梦，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半夜还起床吐了一回。
这么一折腾，当晚就发烧了，还是芳姨半夜不放心，想来房间看看发现的。
她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时不时呓语，喊了妈妈，又喊了爸爸，然后又细细的抽泣。
芳姨看的心疼不已，只好轻轻抚摸着她，跟她说话。
没办法，第二天芳姨就给学校去了电话，请了假，犹豫了一会，还是给来华山打了电话。
“先生，小姐发烧了，嗯，我给她请了假。好的”
来家家庭医生，李医生早晨5点就来了，急忙吊了水，又给伤口换了药，看见伤口没有感染，也就放下了心，但是一整天都等在来家没有离开。
“李医生，小姐情况怎么样？”芳姨有点着急。
“没事，退烧了就好了。”
顾予到校以后本以为来柚可能迟到了，下了第二节课才发觉她应该是请假了。
“来同学发烧了，请了两天假。”没等顾予问，周易已经去打听清楚回来汇报了。
“嗯。”
下午闫明有过来准备找来柚，听说她请假皱了皱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跟打听的同学道了谢就走了。
这一幕落在了顾予眼里，盯着闫明的身影直至消失才挪开眼。
放学后，顾予，周易、秦舒、闫明，一齐在来柚家门口聚齐了。大家神色各异，只有闫明自顾自的去敲门，没有理会身后的三人。
门打开，芳姨站在门口，还握着门把手，看着闫明，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只觉得眼熟。
“芳姨好，我是闫明，好久不见。”还是闫明主动开口。
“啊，对，对，刚才一时间想不起来，真的好久不见了啊，今天怎么过来了。”
芳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没有察觉闫明身后的顾予已经黑了脸。
“我听说柚柚病了，我来看看她。”
柚柚？脸更黑了。
放了闫明进门，芳姨才看见闫明身后的三个人，尤其其中一个男生，感觉不太好相处。
“你们也是来看小姐的吗？”
“是啊，芳姨，我们都是柚柚的朋友，我们一起来的。”还得是秦舒啊。
“芳姨好。”顾予和周易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跟着进去了。
领着他们坐在沙发上，拿来了茶水，芳姨准备动身去房里问问来柚。
“你们坐，我去跟小姐说一声。”
来柚下午的时候已经退烧了，人也醒了，只是精神有点不好，一直在床上躺着。
“小姐，你的同学来了，闫明也来了，让他们上来吗？”芳姨轻声说。
“啊，谁啊。”
“我只认识闫明，其他人不认识。四个人，有一个女孩。”
“那让他们上来吧，我不想动。”说着芳姨扶着她在床上坐了起来。
等芳姨领着人进了房间，三个大男生，一下子就把房间给占满了，之前还感觉房间有点空，现在，好像有点挤。
顾予大步流星，抢先进了房间，来柚头上还有没拆的一圈纱布，脸色惨白，嘴角红肿，好似破了皮，整个人看着好似病的好重，感觉风一吹就会被吹走了。
他心口一疼，还来不及说什么，闫明已经走到床边，盯着她的伤，有些痛苦的低声说“她又打你了？”
声音很低，后面的人都没有听到，只有顾予和来柚听见了。
顾予眼睛一眯，又？
来柚慌张，赶紧抓着闫明的袖口，示意他别说了。
秦舒和周易也进来了，芳姨把房门关上，让他们说会话。
“怎么受伤了？”秦舒瞪大眼睛看着来柚的头，一脸的担忧。
来柚不想多说，只是笑了笑：“不小心磕到了”
随即又抬头看了看这几个人：“我没事，谢谢你们关心啊，还专门跑来。”
看向顾予的时候，他黑着脸，没说话，怪吓人的。来柚肩膀一缩，还是别过头去。
几人聊了一会，秦舒爸爸打来电话，催她回家，只好先走一步，跟来柚和芳姨打好招呼就要走了。
“我送你。”闫明听到周易说话，转身看他，周易也侧过头来跟他对视，“一起走？”
他看了眼周易，只犹豫了一秒：“不，我现在不走”
来柚看出他的犹豫：“你先走吧。我爸他一会就回来了。”
周易带着两人离开了，没管顾予，问都没问他，闫明本来还想问顾予怎么不走，还没说出口就被周易拉着衣服扯下了楼。
来柚转过头看着顾予，以为他也会走，但是好久，他坐了好久，又不说话，又不走。
脸还有点臭，来柚瘪了瘪嘴：“你不跟他们一起吗？”
“不跟。”终于说话了。
“那....你还要留多久，我爸可能一会要回来了。”
“一会走。”
“哦~”
好吧。
“头还疼吗？”看着她头上的一圈纱布，顾予皱了皱眉，很碍眼。
来柚不自觉的上手摸了摸：“不疼。”
沉默一会，顾予低着嗓音开口：“又打你，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没.....”说不下去，那双跟豹子一样的眼睛，尖锐的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
来柚低下头，有点为难，顾予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就是，赵静茹，我妈，打的，他们昨天离婚了。”
顾予突然想到那天在餐厅的事情，如果没记错，应该是过完年才离婚，提前了。
太阳穴因为怒气都暴起了青筋，用力握紧了拳头，又猛地松开，再看向来柚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
一只有些凉意的手突然抚上额头，又很快离开了，她睁大眼睛，愣愣的问：“你....你干嘛！”
“不是发烧了？我试试。”顾予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做了件很平常的事。
“已经...已经退了，退了。”紧张的都有些结巴，他的手很大，带着一些薄茧。
“嗯，退了。”他难得的笑了笑。
顿了会儿，顾予又开口：“请几天假？”
“可能两三天吧。”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多休息几天。”又看了眼她的头，又皱眉。
顾予的电话想起来，是顾冕的电话，接起来“嗯，好，等会回。”
见他挂了电话，来柚赶紧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爸一会来了。”
顾予瞄了她一眼，没说话，捏了捏手机，看了看她的头，到底是放弃了心里逗她的想法：“那我先走了，有事跟我打电话。”
想起来还没有她的电话，拿起她床头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听到铃声响起，就挂断了：“这是我的电话，你存一下，我先走了。”
来柚刚准备点头，一只大手，托起她的下巴，不让她点下去。来柚只好仰着头看着他，眼神疑惑。
“别晃，一会晕。”
刚收回手又想抬手摸摸她的头，还没碰到又转了个弯，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
艹
好软。
忍住继续捏下去的想法，抬起他的大长腿走了出去。
来柚摸了摸脸，什么嘛。
走到楼下，顾予又恢复了那股冷酷气息，盯着芳姨说：“照顾好她。”
芳姨虽然在来家几十年，但是这种强势有些压迫的气息，从这么个孩子身上看到还是第一次，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顾予得到回应便抬腿走到玄关，刚准备开门，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顾予率先反应过来，冲来华山点了点头：“先走了。”
来华山侧身，让出位置，顾予直径走出来家，来华山才回过神。
怎么像他家一样？
刚才那个，是顾家的吧？太子爷？
、
应该不会错。
再回头已经看不见顾家少爷的身影，进了门问起芳姨，才知道，顾少爷是来柚的同学。
心中疑惑，等待了一会，往来柚房里走去，敲了敲门，拧开把手进去。
“好点了吗？”看着床上的女孩，穿着睡衣，出了头上的一圈纱布格外碍眼以外，其他似乎还好。
“嗯，好点了。”
“有什么需要找芳姨，不要自己憋着。”
来柚看了眼来华山，然后点点头。
来华山也很犹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出来：“刚才那个是顾家少爷？”
“嗯。”来柚惊讶，他们碰到了？
“你们是同学？”轮到来华山惊讶了。
“嗯。对。”没说是同桌，没想那么多，就是不太想讲话。
来华山深深地看了眼来柚，便不开口了，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