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补习结束,顾予有事要先回家,给她留了几道题,当做课后作业。
临走之前还拿出手机撞了撞来柚。
“加一下。”
说着调出微信二维码,把手机丢在桌上。
“哦哦,好了。”她拿出手机加上。
顾予的头像是一只棕黑的豹子,横卧在一支粗壮的树枝上,它十分健壮,头很小,脸上还有许多黑色斑点,两只眼睛深深地凹进去,发出尖锐的目光。
那眼神和面无表情的顾予很像。
顾予拿起手机,点了来柚的对话框,点开头像,放大,一只橘红色的猫咪翻着肚皮躺在地上,双眼眯着,前肢上举,粉嫩的舌头隐约露出一些倒刺,舔在上举的前肢。
啧,还挺像。
拿着手机边走边看,抵了抵唇,才收起手机,单手插兜走了。
晚间趴在床上的来柚手机响了。
顾予的第一条微信“明天检查。”
来柚瘪了瘪嘴回了句“好。”随手点了点顾予的朋友圈,最近一条还是去年,转发的文章。
又一头扎进被子里,轻轻哀嚎一声,才起床拿起题目做起来。
坐在三台电脑前的顾予拿着手机,界面正在来柚的对话框。
写完了吗?删掉
明天带面饼?删掉
睡了吗?删掉
最后发了句明天检查。
对方秒回,一个好。
啧,满意了,手机放在一边,盯电脑去了。
顾冕从旁边凑过来,看着自己儿子拿着手机不放,一会打字,一会删除,一会打字,又删除,忍不住哼了哼声。
“出息。”
顾予看了他爸一眼,对着哼了声,没理。
一夜好眠,来柚拿着面饼放在顾予面前,浅笑伊人:“给。”
顾予接过,今天特意没有在家里吃,早了些来学校。
“今天起的比较早,我自己做的,好吃吗?”
面饼很香,还是热的,入口十分软糯。
“还有牛奶和豆浆,不知道你喝什么,我都带来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
顾予心里好像塌了一块,有人在上面放了一片羽毛,时不时的有风吹来,很痒。
“还行。”拿过豆浆,“作业好了吗。”
“今天闫明说很好吃的。”她嘟囔着。
声音很小,顾予还是听见了,狠狠地盯着她,刚刚吃完最后一口。
突然,不香了。
作业被拿到面前,顾予停了一会,烦躁的快速翻过,指着题:“来来来,你看这个,昨晚上才讲了。”
“还有这个,这种错都能犯?”
“这个也是。”
“你怎么这么笨!”
“你来看,这么解,明白没?”
今天顾予讲题特别的不客气,语气相当暴躁。以前只觉得他冷漠,今天,有点啰嗦....的烦躁感?
周易在身后只能捂着嘴笑,其中缘由当然是今天早上跟在来柚后面来学校,发现她跟闫明一起来的,两个人挨得很近,肩膀还时不时碰到一起。
那会他嘴抿的死紧,垂在身侧的手都握紧过了拳头,周易都害怕他突然上前给闫明一拳头。
谁知道这丫头没心没肺,还说给闫明也带了,承受一下顾少爷的怒火吧。
“看我干什么,看题!”
来柚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得一愣一愣的,刚才还好好的,错的这么离谱嘛。
女孩的眼神十分茫然,有点湿漉漉的,看起来很无辜。
顾予忽然住了嘴,指责的话说不出口了。
艹,有点紧张。
“我.....”声音有点沙哑
来柚摇摇头:“是我太笨了。”
这下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虽然被批的比较狠,但是成效还是有的,至少一些以前都很难下笔的题,现在只要稍微想一下,解出来都还算轻松。
天气有些变化无常,早上晴空万里,下午开始天就变得阴沉,下起了雨,京城的雨季一旦开始,便是绵绵不绝,一直到彻底入冬才会缓缓停下。
“来柚,有人找。”前排同学大声喊着。
来柚抬头,闫明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不是。
“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闫明手里拿着把伞,递到她手里。
“谢谢,那你呢。”
“我还有,我先回去了”说着往教室里看了眼,才转身走了。
来柚拿着伞进门,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处而起,雨太大了,听不清。
顾予眯了眯眼,看着她手里的伞,有些刺眼。
“柚柚,你跟闫明很熟吗?”秦舒从前面走过来,在来柚前面的空位坐下。
来柚笑了笑:“嗯,小时候认识的。”
“青梅竹马!”秦舒惊呼!
周身瞬间安静下来,顾少爷低头摆弄手机,像是没有注意到这边,周易倒是精神奕奕从后头凑上前来。
“真的吗?你们是青梅竹马?”没听说过啊,这小子嘴巴这么严吗,看了眼顾予,周易眉头都跳了跳。
“不是,不是的,只是朋友。”她有些语无伦次:“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秦舒哦了一声,声音拖的老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顾予,还是低着头看手机,不过也没再问。
周易还是更八卦一点:“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初中吧,应该是十一二岁。”
“这样啊。”那他的确不知道,怪不得。
顾予拿着手机,点开一个APP,退出去,另开另一个,左划拉一下,又划拉回来,重复一遍又一遍,手机的界面快被翻烂了。
呵,青梅竹马?
一整个下午顾予周身气压都挺低的,来柚觉得他可能心情不好,也不敢惹他,埋头写作业,下课提起书包就走,今天没有晚自习,趁着这会雨小,抓紧回家。
啪——
砰——
刚到家门口打开门,一只花瓶就砸到脚边,摔的稀碎,来柚猛地后退两步,还惊魂未定。
“来华山,你要跟我离婚?”赵静茹尖锐的声音传来。
来柚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过完年吗,这么快就提了?
客厅里赵静茹站在靠近玄关的位置,背对着来柚,神情激动的看着坐在餐桌边,镇定自若的来华山,又是随手拿起一个烟灰缸砸在地上。
听到开门声,赵静茹回过头,目光怨恨又毒辣,心里的愤恨无处发泄,疾步走过来,抬手就给了来柚一巴掌。
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瞬间,来柚的脸上出现一道鲜红的掌印,因为推力太大,又趴倒在地。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来柚和来华山都没能反应过来,只是在赵静茹又动身抓起来柚的头发,又准备抬起脚的时候,来华山起身走到这边,一把推开赵静茹。
他握紧拳头,血气瞬间上涌,目光冷冽又愤怒的盯着赵静茹:“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女儿的?”
“哈哈哈哈哈...”赵静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嘲讽又憎恨。
“我打她怎么了?她是我的女儿,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不能打你,我还不能打她?你想跟我离婚?门都没有,我不同意。”
“我们离婚是我们的事情,跟来柚无关。”来华山皱着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无关?谁说无关,就是因为她,她要是个儿子,你就不会这么冷着我,也不会今天站在这里跟我离婚!都是她的错!”赵静茹几乎失去理智,眼睛瞪的老大,眼里的恨意越发浓烈。
来华山看着赵静茹几乎癫狂的模样,抬手也是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眼里的嫌恶毫不掩饰。
他慢慢走进赵静茹,在她面前蹲下,抬起手微微用力的拍打她的脸,一下,两下,三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也闪着银光:“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给我戴绿帽子,爽吗?嗯?”他咬牙切齿,能微微感觉到后槽牙咬紧搞得声响,尾音带着威胁。
“趁我现在还有耐心,否则,你那个小情人,现在怕是再也做不了男人了。”
跌坐在地上的赵静茹浑身颤抖起来,摇着头想往后退,眼睛瞪大,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不...”她试图挪动自己的身体,又跌坐在地上。
“本来想在孩子面前留你一些面子,你不识好歹,怪不得我。”他站起来,地面的倒影变大,慢慢笼罩着地上的女人,仿佛已经把她吞噬。
“把协议拿过来。”他看了眼厨房的芳姨,芳姨拿起餐桌上的离婚协议书,顺带拿了一支笔一齐过来。
来华山接过协议书,连同笔一起扔在赵静茹面前:“签字,你就可以滚了。”
赵静茹看着她,眼里的惊恐未散,颤抖着手摸着纸张,颤颤巍巍的拿着笔翻到最后一面,签出的名字歪歪扭扭。
“滚!”
恐惧使她双腿变软,好几次都起不来身,好不容易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向门口,经过来柚的时候,本来恐惧的眼神突然又带了一丝怨恨,拿起玄关的木制马摆件,朝来柚砸去。
这次来华山和芳姨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看着来柚被那个摆件砸中靠近太阳穴的位置,瞬间一道鲜血从来柚头部流出,沾满了半边脸颊。
来华山怒火中烧,提腿就踹了赵静茹一脚,踹的她从门口楼梯摔了下去,又叫了门口的保镖打断赵静茹的手。
进门轻微扶着来柚坐到沙发上,吩咐芳姨:“叫李医生过来一趟。”
有转头看着来柚,神情复杂,似乎有些怜惜:“疼吗?头晕吗?”
“不疼,不晕。”她只是冷淡的回复,没有其他动作。
从进门的一巴掌,到赵静茹给来华山戴绿帽子,再到头被打破,她表现的都相当冷漠,好像在看别人家的事情,现在她只关心一件事。
“我,跟谁。”
“你想跟谁?”
来柚抬眼,眼里没有希翼,只有面对未知的恐惧和迷茫。“不知道。”
芳姨联系好医生才过来,正好听到父女俩的对话,忍不住拉住来柚的手哽咽说:“小姐,你跟着先生吧,至少不会每天挨打,难道你还想跟着那个毒妇吗?”
来华山突然意识到刚才那股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她每天都打你?”
来柚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玩弄着手指,似乎没有听到。
芳姨忍不住委屈,着急,眼眶红着,声音也越发哽咽:“先生,每天小姐都会挨打,有时候是打巴掌,有时候拳打脚踢,有时候专门揪看不见的位置。”
“小姐再小的时候,她更是拿着鞭子抽小姐。寒冬腊月,外面下着雪,夜晚零下十多度的天气,还要跪在门厅外。”
“您让小姐跟着您吧,先生。”
听着芳姨的声音从哽咽到哭出声,来华山浑身僵硬,只是愣住,看着来柚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脸,有些可怖,父女二人虽然没有相处,但是血脉亲情尚且存在,他愤怒,没有打死那个毒妇,他内疚,这些年竟然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女儿。
他更疑惑,为什么,她不说?
还没问出口,李医生就急匆匆赶来,看着来柚的伤势,只得抓紧拿出消毒药水,纱布,这伤的不轻,但也是皮肉,没有过深,还好还好。
这姑娘一声不吭,李医生越发轻手轻脚了起来,到底是小孩,哪有不疼的,只是忍着罢了。
处理好伤口,李医生叮嘱了芳姨一些注意事项,跟来华山打了招呼才离开。
这会来柚头上包着一圈纱布,左边还渗出点点血迹,因为流血过多,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来华山欲言又止,撇开眼,从兜里拿出烟抽了两口,又看了眼来柚,最后还是把烟灭了。
“想跟着我吗?”
不等来柚回答,他又说:“我不会打你,来家没有打人的习惯,你可以单独住,也可以跟我一起住,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但是终究是我忽略了你,以后都会补偿你。”
来柚其实觉得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至少这些年来,从小到大从芳姨那拿的钱,都是他给的,不然这些年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
“好。”算是答应了,总不会比跟赵静茹在一起差了。
“真的可以,单独住吗?”她有点害怕,这么多年,第一次和来华山说这么多话,第一次提要求
害怕赵静茹,也害怕来华山,一个是疼痛,一个是陌生,她都不想。
“可以。”
过了好一会,父女两相坐无言,来柚准备起身离开,芳姨上前扶着她。
走到房门口,来华山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有些低沉:“为什么不说?”
沉默,来柚低着头,她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但是听到这句话,又想起那年来华山冷漠的背影。
“说过了。”没有情绪,阐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