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佳·玉善，我这儿有个能让你重新再上马的机会，你愿不愿一试？”
雁姬这话儿铿锵有力，犹如惊雷一般砸在了玉善的心上，她挥退伺候的其他丫鬟小厮只留了自己的心腹，“如今这世道，女子哪里还有机会再上马？”
“若我说，真的有机会，只是需要你努力一把呢？”雁姬也只留了甘珠在身边，“若谋划得好，叔父说不定很快就能重新起复。”
玉善眉头一扬，“你我二人乃血脉姐妹，雁姐姐但说无妨。”
雁姬面上露出一丝温情来，她虽说是马佳氏支脉的嫡出贵女，但家中还有两个弟弟，自小也是被教育着要忍让恭顺，阿玛和额娘对面子的看重更胜于她的幸福。
是以努达海和新月闹出那等丑事来之后，前世今生，她的嫡亲娘家人都只是派了下人过来随意问候了几句，见宫里也把新月赐进了将军府为妾，没让她这个嫡妻面子上太过难看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过问她这个女儿的情况。
她自小唯一能玩在一起的女伴儿，便是她的堂妹玉善了。
那时候雁姬年纪还小，家里与主脉那一支的关系更为紧密，她家中就把她送去了族长图海的府上，让她陪着族长女儿一块儿培养感情，好叫族长能多多提拔他们这一支脉。
自小一起长大的雁姬和玉善关系确实很不错，只是雁姬的阿玛和额娘上了年纪以后便有些拎不清了，接连作出好几件事惹得族长图海不快，渐渐的也就失了族长的提拔，在一众支脉里不上不下的维持着了。
雁姬刚重生回来一时气愤时，也曾想过，实在不行，就与努达海和离，回了娘家去，哪怕是靠着叔父对自己以往的小辈情分，也能让阿玛和额娘不至于太过轻看了自己。
只是后来她见自己换了对待那两人的方式后便一路顺利，便也没有再想过和离这一条路。
与叔父、玉善这边，只在刚重生回来时联系过几次，后来她渐渐的忙碌起来，也就没有怎么联络了。
后来努达海当时和新月闹得沸沸扬扬时，已经被夺官了的叔父还给她来信，让她有需要就和他这个当叔父的说，玉善那边也还来信给她好一通安慰，鼓励她若是受不了那就和离，也可以搬到她隔壁的宅子与她比邻而居。
雁姬的阿玛不像阿玛，额娘不像额娘，弟弟也不像弟弟，倒是叔父更给了她一些阿玛的关怀，叔母给了她额娘的关切，还有玉善给了她属于姐妹的温情。
既是姐妹，雁姬便也直说不缀了，“你应该知晓，我因为府上那一位，偶尔会进宫面见太后娘娘。”
玉善有些疑惑的点点头。
“前两天入宫时，我无意中打探出太后的口风，她和皇上似乎打算着要组织些善战的好手，然后悄悄的去往各地匪窝，收服一批能策反的荡寇。”
在前朝时原本就存在一些因生活难以维系、最终落草为寇的人，他们对于前朝的归属感并不强，往往是因为生活所迫而落草为寇的，所以他们并不介意是哪一个统治者来统治国家。
相反，能够给予他们利益的大清是目前更好的选择。只要大清派人去接触这些荡寇，通过给予官职和名利，让他们为大清服务，
那原本的荡寇势力就能被大清收为当地团练兵，充任军队当中。
如果能成功拉拢这些荡寇势力，大清对于地方的控制就会有所增加，那到时候提出这一建议的图海、以及身先士卒前去匪窝招降的玉善，能不论功行赏？
没错，天下刚刚平定，尚不能算安稳，前两个月那一次“剃发易服”改令后，士族阶层与普通民众倒是被安抚了一番，对大清的好感增加了少许，但各地的明朝“义士”不认啊，依旧活跃在各个角落。
这时候图海给出了这么一个建议，还为自己女儿自请、愿为马前卒，再用往日的温情来催一波回忆，哪怕皇上和太后之前就没有想过要让女子上场拼杀，可有了这层层递进的情绪，加上太后娘娘已经多次做梦，探索出自己需要改变天下女子的处境才能偶尔有一次没那么凄惨的梦境，成功的机率想必能增加不少。
和玉善解释了一番之后，雁姬总结道：“此事需要叔父上书提议，还得叔父把握好那个度，既能让皇上忆起往昔情分，又不会让皇上觉得他在窥视圣心。”
玉善拧着眉想了又想，“我阿玛倒是能做到，只是太后那儿真的大概率会同意么？让一个女子领兵前去降服荡寇？”
“与那些荡寇接触之前，肯定得多方探查，确定对方不是坚定的前朝叛乱之徒，那你再去招降，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若你动作够快，多招降几处荡寇匪窝，说不定往后需要征战四方时，皇上和太后会想起你来呢？”
玉善略思考了一会儿，很快便干脆的一点头，“既然有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是雁姐姐你从宫里打探来的内容，那咱们就去一趟我阿玛府上，与他详谈此事！”
说服玉善的过程很是顺利，到了图海府上，说服图海的过程更是顺利。
雁姬在花厅喝茶等候，玉善与图海在侧厅先一步说明了此次前来的目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叙述的，总之后面他们父女二人来到花厅见客时，图海就朝着雁姬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雁姬啊，难为你还惦记着叔父和玉善了。”图海没有卖什么关子，“明日我便向宫中递个牌子，向皇上提议此事。”
“叔父如今是白身，还能见到皇上么？”雁姬有些担心，“不若找人帮忙递个折子，先上书奏意？”
图海笑着摇摇头，“你放心，叔父好歹也做了那么些年的宠臣，即使现在是白身，若是想进宫面见皇上，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雁姬能有此心，挂念我与玉善，叔父在此便多谢你一番了。”图海说着便有些感慨，“倒是叔父这边，没能给雁姬你撑腰，让那努达海明晃晃与那不知廉耻之辈苟合在一起。”
雁姬也有些感叹，“此事全乃努达海之错，与叔父何干？他那等人，纵使叔父当时还在位上，为雁姬撑腰，努达海想必也是一样会选择与那新月苟合。毕竟他都丝毫不畏皇上与太后的抚恤旨意，直接将人抚到了自己床上，又怎会惧怕叔父呢？”
因着从小与玉善一同长大，雁姬见得最多的便是叔父与叔母的恩爱，后来她与玉善相继成亲，都嫁得一个“好人家”——
玉善十年无所出，她夫婿便开始纳妾求子，所以玉善怒而和离，那人新娶了继室，又努力了三四年，府中一众女眷仍是无人怀孕，也不知到底是谁的问题。
而她二十年如一日的打理着将军府中上下，抚养儿女、奉养婆母，让努达海出征时能无后顾之忧，最后却迎来了更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府，让努达海将她弃如敝履。
明明两人都向往着长辈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却都在人到中年后，发现夫婿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完美。
对于这世道，女子还是不能有太多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