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那几个人我昨儿就见过,是山西人,说话都带着一股子醋味,他们进鸿运楼了。”说着就听见小二的声音:“四位楼上请。”
六子顺着门缝往外看了看小声道:“他们就在旁边。”
三娘手搁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六子别出声,走过去竖着耳朵听旁边的动静,这鸿运楼二楼先头是个大通堂,单间两边都是活动的隔扇,若是有包场的摆席,把隔扇一撤就行,简单方便,却也有弊端就是不隔音,旁边单间说什么,这边儿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是山西人,听见一个有些粗的声音道:“我这两天把定州所有的粮食铺子都走了个遍,有几家的麦子还成,可都是去年的陈麦,就算有今年收的新麦子,也都不是好麦,就这比去年的价儿翻了一番呢。”
接着另一个语速有些慢的声音道:“定州平原沃野是麦子的产地,这一年又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儿,论理儿不应没有好收成啊,怎么今年的新麦子都是差等。”
刚那人道:“东家,这个小的也扫听了,听说路记去年麦子一落种儿,就跟田农订了文契,今年定州的好麦子都在路记手里呢。”
东家道:“这定州的路记不算什么大商号,也就在定州青
州有些名头,每年卖去南边的粮食也有限,这定州的好麦子怎么也得有上千万斤,路记应该没有这样的实力才对。”
那人:“东家说的是,路记是没这个实力,所以把房子地铺子全部家当都抵在了兴和钱庄,换出银子来收的麦子。”
东家:“看起来想收麦子只能去路记了。”
那人:“东家,豫州大旱,山陕两地今年的收成也不好,这好麦子可是缺宝儿,如今都攥在路记手里,只怕路记不会轻易卖给咱们。”
东家:“在南边我跟路怀善打过一次交道,此人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倒不知这一次为何有如此胆识。”
那人:“东家的意思是,路记会卖?”
东家:“会不会卖试试就知道了。”
那人:“就算卖只怕价儿也不低,估摸少说的也得翻三番。”
东家笑了:“翻三番怕什么,如今这定州的麦子可是今年全大周最好的麦子,只要买在手里,别人想要就只能找咱们胡家,到时候咱们定什么价儿就是什么价儿,这档子买卖要是成了,咱们胡家就越过高家成了山西最大的商号了。”
那人道:“那咱可得紧着呢,这消息传的快,东家都到定州了,估计高家也快来了,要是等高家来了跟咱们
一争,这得利的就是路记,要不,我现在就去路记。”
东家:“这倒不急,以路怀善的性子压上全部家当收了这些麦子,必然着急出手,咱们缓一缓,他就更着急了,一着急这价儿才能压下来,坐下吃饭,听说这鸿运楼的八宝布袋鸡是一绝,不知比咱们在豫州吃的如何?”接着招呼伙计上菜。
三娘暗道就打了一次交道就把路伯伯的性子摸清楚了,果真精明,这是想趁机发财,可惜这事儿给自己知道了,发财的就不是这些老西儿了。
交代六子盯着这几个人,自己出来往后厨去了,进了后厨见二姐正在灶前忙活着炒菜,掌柜娘子坐在边儿上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一把茶壶,一边喝茶一边儿指挥。
见三娘进来,掌柜娘子挥挥手:“行了,这个徒弟我收了,你去吧。”
三娘:“那我就不打扰您教徒弟了。”冲二姐眨眨眼转身要走,掌柜娘子叫住她:“你们常记的白饴比周记的好,往后我这鸿运楼就用你们常记的糖了,只不过你们常记不在定州就有些麻烦了。”
三娘:“这个您尽管放心,不管多远我们常记都管送,您这鸿运楼的买卖好,估摸着一个月怎么也得二百斤糖,从下个月
开始每月初一常记送二百斤白饴过来,您看这么着成不?”
掌柜娘子看了她一眼:“先头我还真有些疑心那小子是糊弄我的,这会儿瞧你这样儿还真是个做买卖的,成,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虽说我收了你二姐当徒弟,买卖是买卖,你们常记送过来的糖若是不如这次的好,那就别怪我退货了。”
三娘:“这是自然。”
三娘从后厨出来,去对面路记寻了葛小五,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葛小五眼睛都亮了:“这可真是一笔大生意,只不过咱们跟路家的关系,三姑娘直接跟路东家说不就得了。”
三娘:“若是路伯伯肯听我的,绝不会轻易卖掉手里的麦子,可我瞧路伯伯的意思,怕是不敢冒险,而我若是直接跟路伯伯说,路伯伯便是把麦子卖给了咱们,将来价儿一翻上去,让路伯伯知道咱们常记从他手上赚了大钱,路伯伯嘴上不说心里也怕有疙瘩,毕竟是亲家不能弄僵了,若是这银子被别人挣了去,路伯伯便心有不甘,也只能认了。”
葛小五:“这位路东家什么都好就是这心眼儿太小。”
三娘:“不是心眼小是格局太小,年纪大了不敢冒险。”
葛小五:“这还做啥生意啊真是的。”
三娘:“这一回你寻个妥帖的人,别亲自出马,路伯伯见过你多次,若认出来便不好了。”
葛小五:“三姑娘放心吧,我让六子去,这小子在南边待过,会说南边话儿,扮成个南边的客商,一准瞧不出来,说起来这小子还真有运气,这一历练就赶上这么大一桩生意,比我当初可强多了。”
三娘乐了:“你不用着急,以后这样的生意多的是。”
葛小五:“那倒是,往后我还想跟着姑娘去外头见识见识呢,可是三姑娘,路记手里可是上千万斤麦子,这要是都收在手里可是一笔大银子,尤其今年麦价儿高,这笔银子把咱常记都抵出去也拿不出来啊。”
三娘挑挑眉:“咱们没有,里头的老西儿有,他们来定州就是收麦子来的,自然带着大笔的银子。”
葛小五愣了愣:“三姑娘,可那是人家的银子也不能给咱们使啊。”
三娘:“谁说不能给咱们使,你让六子如此这般……”
葛小五听了嘿嘿直乐:“这可真是妙计。”
三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他:“别省钱,行头需置办得地道些,别叫路伯伯跟里头的老西儿瞧出破绽来。”
葛小五:“三姑娘忘了,这可是我的老本行,您就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