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之中，晦暗不明。
山洞外。
水潭幽静，无数萤火虫在其上跳跃飞舞。
水波潋滟，映着少女昳丽的脸庞，她眸光一转，看向立于身侧之人：“师尊，你的伤真的好了吗？”
“嗯。”
迟煜应了一声，目光落于蹲在潭边的小姑娘身上，语气有些无奈：“朝朝，你已经问了第二十遍。”
“师尊是嫌我烦了？”
“未曾。”
“那就好。”
慕朝朝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灿烂的光泽，站起身，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徒儿也是担心师尊才问了那么多次，谁让师尊都不肯让我看上一眼。”
她扯了扯那薄如蝉翼的袍袖，撒娇道：“让徒儿检查一下好不好？”
“不好。”
“为何？”
“这方空间颇为奇怪，不能御剑飞行，我们尽早去寻找一番，看看可有出路，不要浪费时间。”
迟煜声音清冽平稳，让人一听便觉得他说的都极为可靠，令人信服。
然而慕朝朝还是不罢休，伸手将他的手臂拉了起来，绕着他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血迹和虚弱的迹象。
她想了想，说道：“看一眼也耽误不了……”
“朝朝。”
迟煜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淡声说道：“为师感应到这水中有一股暗流，想必定有出路，你随为师一起去看看，不许离得太远。”
“是，徒儿遵命！”
慕朝朝笑着应了一声，任由他牵着踏水而行。
眼前之人矩步方行，每一步踏上去都如履平地，未起一丝涟漪。
她抬眸，望着那张清冷隽秀的侧颜，忍不住感慨：“师尊果然厉害，要不是借着你的灵力，徒儿现在就沉入潭底了。”
迟煜脚步一顿，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回道：“等你达到元婴期的时候，也可以。”
“可是徒儿连金丹都还未结，元婴期还要很久很久。”
“以朝朝资质，不会太久。”
“哦？”
慕朝朝听闻，眉眼含笑：“师尊对徒儿竟这般有信心啊？”
“嗯。”
迟煜轻轻颔首。
刚欲再说什么，就见水潭之中的萤火虫疯了一般飞扑而来。
“小心！”
他宽大的广袖一揽，就将那小姑娘拉了过来，手指掐诀祭出了防护阵法。
慕朝朝身形一稳，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千千万万只萤火虫仿佛被什么驱使着，在阵法之外整整齐齐排列着莫名的纹路。
不知为何。
她竟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心底升腾。
是悲伤，也是苍凉。
“那是……”
“是上古阵纹。”
迟煜声音平静，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凝重之意。
他手指不停变幻着指诀，一枚枚符纹闪烁着荧芒从他指尖飞出，打入了阵法中的某一处。
刹那之间。
所有萤火虫的阵形一变。
围绕着两人脚下化成道道流光，欲将两人托起。
“它们这是想阻止我们进入潭底？”
慕朝朝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看向迟煜。
“不知。”
迟煜目光微沉：“这些萤火虫并非活物，亦非魂体，只是某种强大的执念日积月累，才幻化成了萤火虫。”
“为师在它们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因而，此举定是因为这水下，有大凶之物。”
他话音一落。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滔天巨浪。
一条条黑色的铁链从水中冲天而起，“哗啦啦”一声，直逼慕朝朝袭来。
她眉梢一挑，反射性的准备招出九霄纵剑回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地禁锢在怀里。
同时，男子清如寒潭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别怕，为师在。”
她一愣。
收回了手，转而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轻嗅着他身上那种清浅的草木香，唇角微微翘起：“嗯，有师尊在，徒儿不怕。”
迟煜垂眸看了怀中那小姑娘一眼，身形一掠，单手执剑。
他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银光。
剑锋所指，那些黑色的铁链皆被震断，落回了潭水之中，溅起一片水花。
就在这时。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
慕朝朝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不由自主地被那股吸力拖拽着往水中处坠去。
迟煜见状，眉宇微蹙，身形一转，脚尖轻点一旁的石壁，迅速飞身而下，眨眼间就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拦腰抱住。
“师尊。”
慕朝朝伸出一双藕臂搂住了他的脖颈，盯着那近在咫尺冷玉般的俊颜，凑上去轻啄了一下，笑吟吟道：“救命之恩，徒儿无以为报，想来只能以身相许了。”
话音落。
迟煜身形一滞。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同时，又一股强劲的吸力从水中传来。
两人身形剧烈一晃。
霎时间就被彻底吸了进去。
冰凉刺骨的潭水之中黑暗无边无际。
两人的身影不断沉浮。
“嘭——”
迟煜的后背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冰层上，慕朝朝被他护在怀里，并未受半分伤害。
“朝朝，先起来。”
“等等。”
慕朝朝从他肩膀探出头去，伸出手，拨开了冰层上的一层薄霜，仔细观察了起来。
“发现了什么？”
迟煜开口问了一句。
“太黑了，徒儿看不见。”
慕朝朝轻轻一笑：“听说灵族之人都是光灵根，要不师尊为徒儿照个亮？”
迟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伸出修长的手掌，一缕缕莹白色的灵力逐渐凝聚，形成了一团柔和的光芒，递到了趴在他怀里不起来的小姑娘手中。
下一秒。
耳边就传来一声惊叹：“有师尊在，徒儿再也不会迷路了。”
然后，她就再次看向下方，半晌也没有动静。
他刚想开口唤她，就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嘴。
余光却瞥见那小姑娘精致的桃花眸中，映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影子。
一人一怪，四目相望。
好似时隔无数岁月，再次遇见。
只见那怪物拨开了垂长的头发，露出一张青白交错的脸，声音嘶哑的宛如千万年没有开口说话。
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成功喊出了一句话：“我要杀了你！”
“师尊躲开。”
慕朝朝一把将他推开。
迟煜飞身而起，刚要回身准备护着那小姑娘，就见她坐起身来，将手中那团灵力球狠狠向那怪物迎面砸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响彻在茫茫黑雾之中远远传开。
迟煜心头一跳，飞身而至。
慕朝朝却已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看那模糊不清的怪物，拍拍身上的冰霜。
“吾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怪物不厌其烦地怒吼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似乎恨不得将她吞噬入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