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纪纲的事情搞清楚,朱元璋睡觉都睡不踏实。他不踏实,就会搅的陈则武也不踏实。
“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死了,储君就会换人吧。”陈则武戏谑的笑道。
纪纲也笑了,他迎着陈则武笑。渐渐的,陈则武不笑了。
“你死了,蓝玉也死了。没娘的三爷,斗的过谁。他以为他会藏拙,实际上他藏的再好,也无济于事。你我都知道,三爷,除了即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在这里,纪纲仍然称朱允熥为三爷。这是相对比较亲昵的称呼,可见纪纲对朱允熥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不怕死?”陈则武冷声问道。
纪纲摇摇头,“怕,谁能不怕死。皇爷他也怕死,但他最怕的是大明江山的不稳固。你以为皇爷他没犹豫过吗,皇爷若是不犹豫,在虞怀王去的那一天,就该宣布皇太孙了。”
听到这话,陈则武下意识的看向左右。
而纪纲却微微一笑,“别看了,没人。这儿,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咱俩的说话。对皇爷,怎么说,那是你的事,但就怕你不敢说。”
“西安乌头下毒,是你做的嘛。”陈则武没管这些废话。
纪纲直接点头,“是我,除了我,没人能把乌头送出应天城,再从北平送出去。”
“你们给燕王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如此执迷不悟。”
“怎么下的迷魂药,你得去问那个死人了。他在时,燕王敢想。他不在,燕王连想都不敢想了。”
陈则武知道,这个他,就是姚广孝。
“蓝玉身边的人,也都是你安排的吧。”
“没错,蓝玉性傲,又易动怒。他若是做出点出格的事情来,旁人也不觉得奇怪。这些事,我是全给毛镶招了的。只是,他不敢和皇爷说而已。”
陈则武沉默了,也难怪毛镶不敢说。这其中是朱元璋的儿子,还有朱元璋的孙子。
朱元璋很难一下子接受这些事情,盛怒之下的朱元璋,会干出什么事来,没人知道。
看着纪纲的这副模样,陈则武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和太上皇说这些事吗。”陈则武凑近纪纲,幽森森的问了一句。
纪纲微微一愣,笑着说道,“你不敢,就如同毛镶不敢一样。”
他用手指着陈则武的这一身官服,“你敢拿你这一身的官服去赌吗。只要你这一身官服被扒了,那些文官,能把你祖坟都给刨开。”
“如果万幸,你的官服没被扒了。那就是我纪某人赌输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纪纲的年纪不大,还不到而立之年。可是,这份老练,令陈则武感到害怕。他可以告诉你一切,但就是赌你不敢告诉朱元璋。
陈则武长出一口气,缓缓的站起来。把那一张写满纪纲所言的纸,递在纪纲的面前,“画押吧。”
纪纲咬破手指头,在纸上,按下了他的手印。
他看着陈则武,“陈大人,您是个聪明人。当这份状纸,放在皇爷的案前,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王越、毛镶他们想弄死你,易如反掌。而我,可以保下你。”
陈则武仿佛没听到,默默的收拾东西。在离开审讯室的时候,他停下了,回头看了一眼纪纲,“我发现,想让我死的人,太多了。可我依然活的好好的。一个无根太监,一个势利小人。总有,他们也蹦哒不了的那一天。”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陈则武并不感到轻松。
朱元璋最为痛恨的,就是背叛。如果让他知道,他身边的那几个特务头子,都在互相算计着。
那这样带来的结果,就只能是朱元璋对身边的人,更加的疑心。
这,也正是纪纲有恃无恐的资本。
不过,陈则武笑了:又或者,朱元璋早就知道了。只是在想着,如何更好的料理这些人。
李保病重,王越的心思不在朱标那儿,而毛镶拼了命的往朱标那儿靠。
这些,老狐狸朱元璋,不会看不出来。也许,朱元璋什么都知道。毕竟,放长线,是朱元璋最擅长的政治手段。
纪纲把朱元璋想的太复杂,实际上朱元璋是很简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