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理寺。把方克勤的案子,和咱说说,现在到哪了。”朱元璋在几个大臣面前,也不端着,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咂咂嘴。
“是,皇上。”李伯昌站了起来,“皇上,各位同僚。现在方克勤是什么都招了,我们问什么,他都承认是他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干。但臣细查之下,臣觉得,此案必有蹊跷。可发回重审,不可断成冤假错案。”
“刑部的意思呢?”朱元璋面无表情,又看向刑部尚书开济。
开济原只是国子监助教,得了他人举荐,一举做了刑部尚书。他可是一个人精,特别善于察言观色。
“臣正要请旨,原济宁府知府方克勤承认其贪污,盗用官用炭苇两百斤,罪大恶极。现已画押,人证物证俱在,请皇上下旨。”
开济心里很清楚,朱元璋不可能放了方克勤,即便他真的无罪。一旦方克勤无罪,那么接下来查空印案都会师出无名,显得很是突兀。方克勤就是起一个头。虽然朱元璋杀人不需要理由,但也是顾及脸面的。
“你!开大人,你原先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李伯昌急了,三司会审,大理寺和都察院都觉得似乎是冤假错案,与刑部商议。最后三司决定,向朱元璋请旨重审。
因此,李伯昌才急匆匆的说出方克勤可能是冤枉的。
开济摸了摸胡子,“李大人,你记错了吧。方克勤已然画押,证据确凿,刑部已经定性,就等皇上旨意。从未有过冤假错案之说。”
李伯昌急忙看向朱元璋,“皇上,可请都察院马大人前来对质。”
“不必了,既然刑部定了。那就这么着吧,就按刑部的意思去做。”朱元璋一脸笑意的看着李伯昌,摆摆手。
李伯昌跪下,头磕在地上。“皇上,恕臣不能从命。大理寺主管案件审理,单由刑部定罪。于礼不合,于法不合。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将此案发回重审。”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朱元璋站起来,深沉的看着李伯昌,“既然如此。就由锦衣卫接手。”
“皇上…”
“不必再说了,咱定了。”朱元璋拍了下桌子,厉声道。
济宁府知府方克勤,贪污官用炭苇两百斤。按律法,当剥皮充草。念其为官兢兢业业,也算忠心。赐其白绫,自尽。
陈则武坐在南书房里,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摇摇头。
昨天李伯昌进宫,说的应该就是这事吧。方克勤之死,是必然的,哪怕皇后太子也保不住他。空印案刚发,方克勤就撞到了枪口上。而那时的朱元璋暴怒之下,直接定了死罪。现在即便查出是冤案,朱元璋也不会承认。
“陈大人,皇上请您过去。”黄狗儿来了,南书房里没有值钱的东西,有那也是朱元璋的,黄狗儿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接。
陈则武笑呵呵的站起来,走入正殿。
“皇上,您找臣。”
“坐吧,等着看戏。”朱元璋正吃着果子,随手一指。
陈则武心中疑惑,又不能问,只能干巴巴的等着。“皇上,能不能赏臣一杯水喝,臣这口干舌燥的。”朱元璋点头,扔过去一个梨儿。
用手擦一擦,还没开始啃,黄狗儿就进来了。“皇上,太子殿下和永昌侯在外头呢,太子殿下正打着永昌侯,您快出去看看吧。”
陈则武深吸一口气,明白了。朱元璋站起来,笑着说,“走吧,看看你安排的一场好戏。”
走到外头,就看见蓝玉袒上上身,后面背着几根荆条,跪在御阶之下。朱标在一边,用鞭子狠狠的抽打。
“用点劲儿,没吃饭?蓝小二不怕疼,战场上,中了箭都还笑哈哈的。”朱元璋大声喊了一句。又低下眼,笑着说,“你给咱儿子出的好主意,不错。这蓝玉,让咱儿子打,打的好。”
陈则武讪笑了一声,看着似乎疼的呲牙咧嘴的蓝玉。
“这蓝小二,当年跑过来投咱。咱问,你能干啥。蓝小二说,俺能冲锋。每次,打起仗来,蓝小二都是冲的最快的。咱又问他,你不怕死?他又说,怕,但想着俺不拼命,就得别的兄弟拼命,再又得上位您去拼命。”
“就冲这个,他骄纵也好,跋扈也好。只要标儿愿意保他,蓝小二就要给咱活的好好的。”
朱元璋似乎陷入了回忆,两眼放光,那段时光,短暂而难忘。
“自从常遇春死了,蓝玉就冲咱大哭,说从今往后,只听咱的。咱踢他一脚,告诉他,你也得听咱儿子的,太子。”
朱元璋笑出声来,低头,声音很小。“蓝玉咋死的,病死的?”
“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陈则武也小声回答。
朱元璋脸色凝重起来,直起腰板,深沉的看着挨打的蓝玉。“那时标儿是不是不在了?咱记得,你和皇后说过,标儿他是在二十五年。”
“是的。”陈则武心头突然有些不安。
“咱让你,蓝玉不能死。标儿也不能。”朱元璋很平静的说完这句话。陈则武抬起头,看到的只是在太阳照射下,模糊的朱元璋。
“听见没有。”陈则武的屁股挨了一脚。
“臣,听到了,臣遵旨。”
“方克勤死了,咱想让方孝孺入翰林院,兼东宫编撰。”说完,朱元璋头也不回,去了朱标蓝玉身边。
陈则武心中平静的很,他知道渐渐的,他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不少了,这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