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离城门很近,拐个弯就到了。
入内之后,侍女跑了过来,“郡主,海姑娘醒了。”
“终于醒了。”纪寒烟的语气中有轻松也有沉重,总之很复杂。
月星暖轻声问:“这个海姑娘和那位海将军是什么关系?”
“海神月是海将军的独女,她爹爹和娘亲已经战死了……海夫人把她打晕,交给了碧落城的百姓。可海神月半路就醒了,她跑了回去,她还那么小,却冲进了战场。”
纪寒烟眼圈通红,“我们找到海神月的时候,她已经昏死了过去,她浑身都是血,能醒过来是奇迹。”
月星暖默默点着头。
她经历过战争,这样的故事她见过……
可当她看到床上的小姑娘的时候,眼泪瞬间蜂拥……
这小姑娘看起来和星沐差不多大,她不敢想象这么个小小的身躯冲进战场是何等模样。
月星暖坐在床边,看着她,轻声说:“你很勇敢,你父亲和母亲在天上也会为你骄傲。”
海神月看着月星暖,看到她身上挂着的血肉,她声音沙哑。
“姐姐,你也上战场了吗?叛徒都死光光了吗?”
“还没有。”月星暖诚实地回答。
海神月低下了头,“他们该死啊。”
“他们会死的。”月星暖认真地回答。
海神月看向窗外,“我没给爹娘丢脸。”
她脸颊是泪水。
月星暖的手滑过海神月的脸颊,这里有条伤口,从眼角到下巴,缝了针,看起来有些骇人。
她把海神月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我来晚了。”
如果……如果她直接来了南境,如果她没在路上停留,或许就能多救下一些人。
海神月也轻轻拍着月星暖的后背,“姐姐来了,不晚。”
纪寒烟关上了门,她离开了宅子, 回了南王府。
侍卫抬着母亲的尸首从她身边走过。
父亲果然亲自动手了。
她也不清楚现在的感觉,她现在的情绪很复杂,复杂到随时会崩溃。
碧落城尸殍遍野……
她并未回头,直接回了她的院子。
纪寒烟进屋之后,直接跌坐在地,她坐在地上,已然泪流满面。
这边月星暖见海神月情绪平复了一些,她就在这间房的隔间洗澡。
海神月听着水声,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怕了。
她不怕敌人,她怕的是眼见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倒下。
月星暖换了衣裳,用内力烘干了头发。
海神月问:“姐姐,你叫啥啊?”
“月星暖。”
“你就是月星暖啊,我听说你可厉害了。”
“一般般。”
海神月示意她靠近。
月星暖也缩在了床上。
海神月眯眼轻声说:“其实我们海家家主来过,她跟我说过你们月家。”
“星暖姐姐。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父亲说过,海家人讨厌战争,但从不畏惧战争。即便有一天他牺牲了,我也不要难过,他是为保家卫国而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神情倔强地坚强着。
月星暖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小月愿意跟我回皇城吗?”
“小月很喜欢星暖姐姐,但小月要留下来守护碧落城。”海神月声音坚定。
“可小月现在有些弱,小月要变强才能护住更多人。”
海神月闻言陷入了沉思。
“还有你的脸,我大姐可以治的。”
海神月眼中闪着莹莹泪光,“星暖姐姐,我不在乎什么毁不毁容,可我知道,娘亲如果看到我如今的模样一定会很心疼。娘亲说,我这张脸啊,几乎和我外祖母一模一样。我想……恢复原来的样子,我怕,我怕我会活太久,我怕我到了幽冥,我娘亲认不出我。”
月星暖呼吸停滞,心口很疼,窒息般的疼痛。
她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些许情绪。
“我也和我外祖母一模一样,我外祖母也快来了,等到时候让你见见。”
母亲和先皇后长得很像,而先皇后又和外祖母长得一模一样。
这种缘分确实有些神奇。
“嗯。”海神月应声,她把眼泪忍回去。
她不能哭,对伤口愈合不好。
月星暖哄着海神月睡着之后,才出了房间。
她走后,海神月睁开了眼,看着床顶。
她就这么睁着眼到天亮。
月星暖忙乎了一夜,当然清理战场这件事,她家来了三个,出两个就诚意十足了。
她到处瞎溜达。
她收到了风家和海家的消息,给了她长长的名单,这些人在此次叛乱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一夜,沿海十五城有三个富商,五个官员死的悄无声息。
第二天,有些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打算逃跑了。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被盯死了。
风家和海家没让任何一个有罪之人离开南境……
海娘来的时候神情中是哀痛。
她和海雾其实关系不错,但因各为其主,所以两家之间的走动,也不敢放在台面上。
这次是她反应慢了,她没想到对方会屠城。
海娘走在战场上。
这里已经清理过了,没有尸首,但泥土已经被血肉浸染。
她走的很慢,心中的愧疚无以言表。
她很清楚,她是天佑海军统帅,对于纪北国的事,她该视而不见。
可……即便是各为其主,她也做不到心无愧疚地面对海神月。
“海湮溪!”
海娘揉了揉耳朵,她回过头,看向直奔她而来的南王。
她本想防备,但她笑了。
因为月之横已经揪住了南王的衣领。
“喊什么玩意?你这人可真是的,不但惦记我,还惦记我兄弟的媳妇。”
他不知道司闻来没来,但南王这么热情的奔着海娘而去,这不对。
南王白眼翻上了天。
在这莽夫心里,他就是个色狼。
月之横松开了手,南王稳稳站住,他神情不善问道:“你来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想趁人之危。”
海湮溪轻声说:“抱歉,我来晚了。”
南王愣住了,他轻咳两声试图缓解惊讶,可是根本没用。
“你抱歉啥?你是疯了吗?你是天佑国的将领,你跟我说抱歉?”
海湮溪不想跟他废话了,直接绕过了他。
南王想要追上去,结果被月之横拉了回来。
“你干啥去?”
“她是天佑将领,我得防着。”
“我也是天佑将领,你也要防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