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易江南还是早早地起了床,没和父母打招呼,自己去了补习班。
她还是改不掉逆来顺受的习惯。
今天的数学课采用小组竞争的方式,取得前三名的小组能减免作业。
即使上过几节小组课了,易江南还是有些紧张,她向来怕给别人添麻烦,很怕拖了小组的后腿。
千万别点到我,易江南低着头。
旁边的向栩风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悄悄地和她说道:“没事,点到也没关系,今天的题有些难,答不出来也正常。”
温热的气息轻抚过她的而后,带着一阵薄荷味和木香。
紧张的情绪也逐渐减少。
窗外的阳光逐渐热烈,易江南低头看了看表,暗喜,终于要下课了,应该不会点到我了吧。
可不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正当易江南低头窃喜的时候,一阵悚人的声音传到了角落:“最后一题。”“易江南,你来说说。”
易江南顿住了,而后快速起了身,看着黑板上的不知所云,她竭力思考着,拼命挠着耳后,却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同一小组的人很焦急,朝她说道:“别掉链子啊,我们组就快赢了。”
易江南一听,更加想不出来了。此时旁边的向栩风和余听小声提醒着,但终归是声音太小,她也只能听出个大概。
她没什么底气地说道:“五倍根号三。”
前面的组员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答错了。
她缓慢地坐下来,时不时对上几人幽怨的目光。
易江南不禁打了个寒颤,低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而后眼帘垂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小组也没能减免作业。
课后,课室里很嘈杂,易江南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昨天刚和父母闹矛盾,今天就得罪了一组的人,我这命啊!她心想。
旁边的向栩风神色平静,给余听使了个眼色。
余听瞬间领悟,他轻轻地拍了拍易江南,道:“哎呀没事的,反正那道题我也不会,那作业写就写嘛,不就牺牲些我打游戏的时间呗…而且啊……”
向栩风用力踢了一下余听。
顿时余听也明白了,做了个封嘴的手势,连忙转回头。
此时,靠前排的曹梦故意大声讨论了起来,以发表不满:“哎,本来都要免作业的,都怪那个什么易江南,害得我周末还没得休息。”旁边的几人也嘲讽道:“就是啊。”“为什么我们组有这样的拖油瓶啊。”
讨论声此起彼伏。
易江南攥紧了手,面部通红,站起来说道:“真的对不起,我是真的不会做。”
但那些人也不领情,也丝毫不退让:“道歉有什么用啊,又不能改变什么,那你帮我们做作业啊。”
窗外的风吹过绿树,叶片和树枝在窗边无情地敲打。
易江南哽住,正当她想继续解释时,耳畔边响起了一阵沉沉的男音:“你们能不能闭嘴。”
易江南眼眶微红,扭过头望向他。少年的鼻梁在侧面看来更加挺直,眼神中原本的清爽也倏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戾气。
场面有些安静。因为向栩风一向好相处,待人也有礼,他的话让大家有些诧异。
“一个小组的,有意思么?”他淡淡地说道,目光变得有些幽深。
话音一落,众人都有些呆滞。此时余听也火速开麦:“对呀,我们应该互相帮助的,我觉得易江南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喂!曹梦,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小测考了多少?”
同组的其余人也附和道:“对啊,没必要吵,那道题本来就不简单。”“曹梦,在二中,谁不知道你喜欢栩风啊,你不会是因为嫉妒易江南坐他旁边吧?而且……”
曹梦急了,面色涨得通红,她气急败坏地说:“才不是!我…就是不想和这个拖油瓶一组!”随后和一行人摔门而去。
“哈哈哈……她急了!”“笑死我了。”“被说中了!”余听和前面的人一同大笑道。
“哎,向栩风,作何感想啊?”余听笑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
向栩风对此好像没什么情感波动,他呵呵地冷笑了一会,而后又冷下脸,说道:“无感想,滚蛋。”右脚还不忘踢了踢余听。
余听没平衡住,差点摔到地上。
易江南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对着向栩风大叫道:“你好家伙,回学校我和你没完!”
向栩风装作没听到,挥了挥手,从后门走了。
易江南听着后门关闭的声音,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连忙和余听道了谢,而后拿起书包快步跑了出去。
她追上向栩风,看着他背后凸起的背骨,不太熟练的叫到:“向…栩风?”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
不知道是南方的五月太过炎热,还是刚才跑得有些过猛,她的脸有些红,道:“刚才,真的谢谢你。”
向栩风转过身,挠了挠眉道:“没事,你本身就不是故意的。”他的眼眸干净,语气平静,说的话却很真诚。
他就这样站在那,看着她。
窗外阳光灿烂,几束余晖射入走廊,倾泻在少年白色的衬衫上。
他的眼睛在阳光的透射下变得棕黄,愈加透亮,粒粒尘埃也变得历历,在少年的肩侧沉浮;春风轻掠,抚过一丛海棠,海棠花瓣随风飘到了江南的脚边,散发着一股浪漫的幽香,使得人心沉醉。
哗啦啦——海棠随风落下,正如少女的心弦,在不停地被敲打、击落。
时间定格。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从现在开始。
“易江南?”随着温润的嗓音从耳边响起。她回到了现实。
“啊?”
“你怎么了,被骂傻了?怎么不说话。”他轻声笑道。
“没什么,今天的事,真的谢谢你了,我以后也一定会下功夫的,以后尽量不拖你们的后腿。”她喃喃道。
“嗯好,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们。那我先走了,拜拜。”他转过身,挥了挥手,离开了那束阳光。
“拜拜。”她柔声道,而后站在那,独自凌乱。视线舍不得从他身上离开。
走了几步,向栩风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一回头。
易江南面色红润,猛地一怔。
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呆滞的样子,停顿了几秒,而后揉了揉脖颈,道:“勇敢点,别人说你的时候,要学会反抗。”
她没有说话,一股暖流流至心房,在心尖荡漾,有些甜意。
向栩风见她没反应,以为她没听见,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他穿过走廊尽头的阳光,映出长长的影子,人影晃动,牵动着她的神经。
窗外的海棠树还在摇曳,有一瞬间,她听见了她的心跳。
晚上,她小心地拿出了那本很久没写过的日记本。
易江南用手拍净封面的灰尘,望着黑夜中的繁星,内心静悄悄的,却又似海翻涌,笔起笔落,她小心翼翼地写下。
2005年5月21日,向栩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