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春天,易江南刚步入初二下学期。
今天是周末,可一大清早,易江南就被妈妈叫了起来。“江南,快点起床了,等会还要去上补习班呢。”
“——啊,好。”易江南天生就爱拖延,每天都在和起床做抗争,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补什么习啊,真是糟透了。”
餐桌上,温辛语重心长地和对自己女儿说道:“江南啊,你已经初二下学期了,差不多要面临中考了,妈妈给你报的这个数学补习班,会提前学初三的知识,你可要好好上啊,争取考个好高中。”
即使易江南内心百般不愿意,可也只能乖乖地回道:“好,我知道了,妈妈。”
这个补习班开在一个写字楼上,每天上下班人特别多,所以易江南等了好几趟电梯,才勉强挤进去。
易江南进了电梯,而当电梯门刚要关闭的时候,一个中年大妈冲了进来。
“等等!等等!”大妈朝她这边挤了过来,刚好踩在她脚上。
“嘶……”易江南吃痛连连后退,却刚好踩住了后面的人,她吓得转头连声道歉,有些慌乱地说道:“对不……”,话音未落,便对上了男生干净的双眸。
这个男生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浓密的眉毛下,眼角微挑,弧度恰好;鼻子高而直,英挺而利落,左侧脸颊上有一颗小痣。他的眼睛很迷人,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冷感,却又不失干净,极具少年感。
易江南顿了好一会。
男生有些迷惑地挑了挑眉,道:“起?”,他的声音很清爽,也很好听。
她缓过神来,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而后将头转了回去。
易江南似火烧全身,随即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尴尬得不行,心想:电梯怎么还没到?
男生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扭捏,轻轻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但易江南好像并没有听见。
倏忽,电梯到了。易江南快速地挤出人群,出了电梯。
她走进课室,此时教室里基本都坐满了人,她也只好坐到了角落剩下的座位。
易江南虽在外看来性格有些清冷,但实则内心戏十足,极容易犯尴尬症。她正低头懊恼刚才的尴尬场面,后又想到:反正只是陌生人,没事的。随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忽然,一阵男音打乱了她的思绪:“同学,请问,我能坐这吗?”
易江南皱着眉头,抬眼,却又撞见了刚才的那幅面孔。不是吧,怎么还是同班的同学啊。
男生看清她,有些笑意,道:“原来是你。”
她火速偏开了他的视线,向周围望了望——真的没有空位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好吧,你坐吧。”
男生将书包放下后坐了下来,此时老师也恰好进来,开始上课了。
这节数学课有些枯燥,易江南有些耐不住了,她观察着四周,眼睛随意瞥了一下旁边的练习册,封面上的名字苍劲有力,有些连笔,却又很清晰。
她再看了看旁边的男生,他低头记着笔记,眼睫毛上下扑动,模样专心,她的目光不禁停留,内心暗念道:向、栩、风。
此时的她,也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将会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她的日记里,并且持续了好多,好多年。
“今天的数学课就先到这,大家课后可以熟悉熟悉小组的同学,我们以后会采取小组竞赛的模式进行教学。”
话音刚落,前桌的男生就转了过来,他有些胖,厚厚的眼镜下是一双憨厚而老实的眼睛。
他拍了拍向栩风,笑着说道:“你是叫向栩风吧,我叫余听,也是二中的,在你隔壁2班,久仰大名啊,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向栩风愣了一下,随后也点了点头,礼貌地回复道:“好巧啊。”
对于别人的认识,他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他在学校…是什么风云人物吗,易江南偷偷地瞥了瞥身边的男生,他的侧脸线条十分流畅,骨节分明的手正飞速转着笔,气质干净。
正当易江南走神之际,余听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桌子,热情地凑了过来,问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易江南内心吓了一跳,不过表面显得平静,她勾起嘴角,轻道:“我叫易江南,是十六中的。”
“这名字挺好听的。”旁边少年清爽的嗓音渐起。
向栩风待人总是很真诚,赞美也是由衷的,正因为这样,他的同性缘和异性缘总是很不错。
“谢谢。”易江南第一次被夸名字好听,内心暗喜。
对于电梯上的尴尬,她也抛之脑后了。
这个人,好像还挺友善的。她暗想。
一切的开端,看上去总是那么顺利。
但随着学习难度的递增,易江南学得有些吃力。她本就不属于天赋型选手,所以面对数学的扩展练习,总是无从下笔。
在学校,大概是因为出题较为基础,易江南总是名列前茅的。但在补习班,面对各校的学霸,她就是吊车尾的那个。
原本就不多的自信心也被每周的小测击得零七八碎。
她有点想放弃,不想继续了。
晚饭时,易江南没控制住自己堆积了许久的情绪。
她试探地问向温辛:“妈妈,我在补习班有些跟不上,您能不能给我换一个班?”她眨着眼,有点期待温辛的回复。
可温辛一听,便停下了夹菜的手,微顿,随后淡淡地说道:“不行,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加了钱让你进尖子班的,你现在怎么能说不上就不上?”
易江南眼眸暗淡了下来,手中的筷子攥紧了几分,她有些不满地回复道:“我真的跟不上,每次都是垫底的,我觉得这个班不适合我。”
“南南,不懂的可以问老师啊,爸爸相信你能跟上的,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旁边的易潮平轻声劝导。
“又是这句,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易江南终于爆发,她用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听话了是吧?明天你这课必须去上!你说什么都没用!”温辛被气得面红耳赤,手中的筷子被用力摔向地面,从中间断裂。
易江南的心也碎裂了。
她强忍着泪水,跑回房间锁上了门。
今夜的天空比以往的都要黑暗,似无边界的。
她想逃,却发现远处越来越暗,怎么也逃不出去。
从小到大,温辛和易潮平很少在易江南身边,她渴望爱,渴望一丝丝理解和关心。
可到头来却发现,别人唾手可得的爱,在她这,却是一种奢侈。
于是,她变得很乖,很少和父母顶嘴,变得逆来顺受,希望能让他们开心。但同时,她的性格也变得敏感,甚至有些胆小。
晚上的风很大,但她却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