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十九岁的睇睇早就不怕和乔琪乔见面,之前的事情都当作没有一般。而梁太自从之前在乔琪这里吃了亏,便收敛了许多,更做出一个贤良淑德的样子来,这是后话了。
而乔琪是唯一一个能抵抗梁太魅力的男人,这一点也不假,从这件事上,睇睇还是对乔琪有佩服的,只有一点,不多。毕竟 ,对所有拜倒在梁太裙下的男人,睇睇都是有看不起在里面的。他们不是为色,就是为钱,再不然就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名声,总有一件事会被梁太利用了,招揽起来,像集邮一样,有用的存在橱子里,没用的弃如敝履。
睇睇带了裁缝去乔府,却没看见七少奶奶,只是着人把衣服放下了。
从乔府出来,睇睇想着去莞香楼,下午就有饭店的人过去装饰了,睇睇要跟过去看着。本来这装饰是提前一天就可以了,只是这莞香楼因为之前饭店没办过,所以便提前了两天。要是有什么不妥的,明天还有机会调整,后天就是正日子了。
能接到乔府这单生意,不管是半岛饭店的老板还是司务长彼得,都是万分紧张的。毕竟乔府在香港是数一数二的富商,现在还挂上了英国人,据说在港督面前都说得上话。之前乔府很少在自己府里办酒宴,许是很久没有像样的女主人、而家里姨太太又太多的缘故。现在总算是为了这孙少爷开始办酒宴了,能拿下这第一单,那后面还不是财源滚滚的?
睇睇到的时候,几辆拉货的汽车已经停在莞香楼外面的汽车道上了。
睇睇去叫门,还是上次那个梳着辫子的小丫头来开。这次小丫头已经知道了睇睇的身份,很是殷勤,叫着:姑娘来了?快请进来,我们这里收拾了屋子,等了好几日了,今天上午才有汽车来,我想着跟姑娘说了再请他们进来,可惜也没有姑娘的电话号码,正在着急呢,姑娘就来了。
睇睇听着她叫自己“姑娘”,而不是叫”姐姐“,便知道她不当自己是乔家的丫头,而是旁的什么人,想是多琳夫人教了她这个说法。便笑道:妹妹客气,请帮忙告诉内房的人,这里有工人要进来,衣服什么的别混晾着。也辛苦妹妹找几个家人,看着地板啦、植物这些,别叫搬东西的碰着了。
那小丫头笑道:哪有几个家人呀?我们这屋子里就两个丫头,一个阿妈,一个男人。我这就叫他们出来看着地面家具。
睇睇答应道:好,那辛苦几位了。另外,多琳夫人今天没在家么?
小丫头一边跑走,一边向上指指,小声道:多琳夫人说是头疼,就不下来了。
睇睇道:那要不要我去拜访一下?
小丫头赶忙道:不用了,夫人特意吩咐,姑娘来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必管她,也不必上楼看她,等她好一点了,自会下来招呼。
睇睇答应了,忙叫饭店跟着来跑腿的人去半岛饭店取了一碗鱼翅燕窝杏仁奶冻来,亲自送上去。不能人家说不用来见,就真的当成空气了。
睇睇端着奶冻,第一次沿着长长的环形楼梯走上莞香楼的二层。小丫头在前面带路,睇睇有意的跟她搭茬,问:妹妹在这里几年了呀?
那小丫头笑道:我在这里有三、四年了,之前也是从乔府正宅里拨过来的,本来就是说看屋子的。
睇睇温和的问:哦,这屋子是乔老爷买了没多久,那买了你就过来了?你可是这房子里的老人儿呢。
那小丫头子笑道:也不算什么老人儿,我今年十七了,只是之前在乔府没待两年,我妈之前是五姨太太的近身侍女,才说把我分到这活少人少的地方来,没想到。。。
说着,悄悄用手指了指上面的一个房间。小声道:没想到,这多琳夫人没多久就住过来了,倒还要伺候她。
睇睇笑道:多琳夫人是老爷叫住过来的,自然是要照顾的,不过多琳夫人自己没带个把丫头下人么?就只是用你们?
小丫头有点不满,道:是啊,这多琳夫人一个下人都没带,就这样拖着行李就进来住了,我们也是不清楚,不过就当成客人伺候罢了。
睇睇安慰了她,称赞她做的好,又问她的名字是不是跟着乔府的丫头排行。乔府的丫头是按字排名的,各位主人身边的大丫头一辈两个字都是“玉”字边,比如前几日见到的玲珑,便是六姨太身边的大丫头了。再下一辈的丫头就只能有一个“玉”字边,如果是名字里没有“玉”字边的,不是新来还没来得及改名字的丫头,就是下九流入不了主人眼的烧火丫头了。
那小丫头子有点骄傲道:我叫瑰儿,是府里第二辈的。
睇睇听了这个字,便知道她家在乔府里是排得上号的,便又探听道:哦,好名字,真好听。那令堂现在还在五姨太身边伺候么?
瑰儿笑道:我母亲年纪大了,现在在厨下管事,我姐姐现在伺候着五姨太呢,不过五姨太现在身子不好,也不怎么出门。也就是七少爷常常去她房里问候,不然都不怎么梳头穿衣裳见人。
睇睇想,这位应该就是带大七少爷的五姨太了。之前就有听说,乔诚爵士的续弦太太生了三小姐后,几年间就只生了七少爷,但是生七少爷的时候难产去了。乔诚爵士伤心之余,却想着需要个人照顾七少爷,便把之前在续弦太太身边的丫头封了个姨太太,就是现在的五姨太。五姨太今年也差不多五十多岁了,照顾了三小姐和七少爷两个不算,自己又生了六小姐、七小姐和九小姐,在乔府的姨太太里算是多产的,在乔诚爵士面前也十分得脸,管了二十几年的家。只是最近年纪大了,才退居二线,举荐了九姨太太当家。
说着,就到了多琳夫人的屋前,这间屋子是二层最靠里的一间,想是这屋里面积最大的。
瑰儿在门口小声叫道:多琳夫人,睇睇姑娘给您送燕窝来了,您起来尝一口?
里面半晌没有声音,睇睇小声道:许是睡了,那我们过一会再来吧。
这时,听到多琳夫人那磁性的声音,道:进来吧。
两人推门进去,看到多琳夫人头上包着一块金色的帕子,头发都包在里面,因为本身头发就多,所以包的很大,有点像个耍蛇的印度人。身上穿着一件金色的晨缕,躺在被子里。
睇睇看她虽然躺着,脸上却画着全妆,甚至还涂了血红的唇膏。睇睇知道她这是为了躲自己,心下庆幸,幸好今日送了汤上来见了一面,不然不知道会有什么间隙呢。想罢,道:多琳夫人好,我们今日便开始在这屋子里装饰了,打扰夫人休息,没想到夫人今日还不舒服,真是有愧呀。
多琳夫人脸上皮笑肉不笑,道:是我头疼的不巧了。
睇睇笑道:多琳夫人说笑了,不舒服怎么还会挑时候。这是我让半岛饭店送来的,鱼翅燕窝杏仁奶冻,冰冰凉凉的,吃了最是舒服,而且这里面的杏仁和牛奶燕窝都是安神的,吃了头想必就不疼了。
多琳夫人点点头。睇睇把奶冻给了瑰儿,瑰儿忙送过去,端了一个小炕桌放在多琳夫人身前,又倒了杯温水,伺候多琳夫人吃了两口。
多琳夫人吃的时候,睇睇就站在床前帮着招呼,拿毛巾、倒水。多琳夫人觉得面上有光了,才慢慢显出高兴的样子来。睇睇看多琳夫人开心了,便道:那夫人您好好休息,我叫下面工人尽量小声一点,不过这安放桌子椅子,肯定还是要有些动静的,请夫人原谅。
这时候多琳夫人心里的那个结已经展开了不少。她是乔诚爵士前几年的女朋友了,只是因为欠别人钱,又没有地方住,当时乔诚爵士恰好新买了这桩房子,她便软磨硬泡的要住进来。当时乔诚爵士对她还是不错的,经常送首饰衣服给她,但是房子乔诚爵士还是有分寸的,一般不送。但是架不住她一个劲的闹,最后乔诚爵士没办法,便说,那你要住就暂时住进去吧。本来多琳夫人想着,住的时间久了,这房子也就是自己的。没想到这几年乔诚爵士得了一位小姨太太,很是宠爱。外面又和梁太、周茉莉夫人藕断丝连,也一向没有时间关注这多琳夫人,看着这莞香楼也渐渐变成了冷宫,每月月例就那么一点钱,有时候还要多琳夫人自己拿出钱来买咖啡、置物件。像是这样的鱼翅燕窝杏仁奶冻,也是好久都没吃过了。本来就过的惨,没想到,前几日乔家七少奶奶生了小少爷,乔诚爵士大笔一挥,居然把这幢房子给了七少爷,现在又要在这里办百日宴,多琳心里非常不满,但是也没有办法。她只不过是在这里借住的一个“朋友”,没有说不行的权力。现在要不是这睇睇姑娘会办事,其实多琳是想给他们个下马威的,但是又担心乔诚爵士一怒,把自己赶出去,所以只好躲着了。
多琳夫人看睇睇如此会做人,便道:姑娘这几日来往不方便,要是不嫌弃,就在客房住下吧,瑰儿,你带姑娘去看看,几间客房里,可有喜欢的?若是喜欢,便打扫出来,请姑娘就住在这里。
睇睇道谢下楼去,看了几间客房,都是又大又宽敞。睇睇选了一层靠后花园的最小的一间,挨着瑰儿他们的屋子,这里住着不扎眼,自己毕竟不是他家的主子。瑰儿叫另一个在这里新找的小丫头,叫蓉儿的帮睇睇收拾屋子。
睇睇又教瑰儿在多琳夫人门口伺候着,有什么事情随时和她说。下午的时候,睇睇又叫了甜品给多琳夫人送上去,晚餐的时候又在半岛饭店叫了龙虾沙律和日本寿司,还请了这府里的几个下人吃饭,不到半天,就都混熟络了。
其实饭店和百货公司的装饰很容易,快傍晚的时候就安排停当了。睇睇带着瑰儿四处看着。大厅的正中间安放着十张红木的十人台桌椅,这是非常宽敞的大号桌子,坐十个人绰绰有余。台布和餐具都还没有摆放,要根据最后的颜色来选,睇睇叫他们带了金红色、紫金色、金黄色等几种,可以随时调整。桌子侧面是一张几米长的甜品和酒水台,在还没有开席的时候,客人可以在这里选取吃的喝的,休息一会。
一进门的位置摆着一块空白区域,到时候会有舞狮子的小孩子在这里表演,选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小童,已经练了好几年的,技艺超群。再往外就是签到区域,有记录上礼的桌子、拍照的背景和主家还礼的台子。主家还礼准备的是一件小小的金手扣,是金元宝的花样,上面写着百日那天的年月,用红绳穿着,装在一个金色的小盒子,再装在一个有挂绳的红色万字纹的小袋子里。客人拿回去可以赏人,也可以留着自己把玩。万字纹的小袋子里还装着一大盒比利时进口的巧格力,也是提前定制的,包装上写着“祝乔府小少爷长寿百年”的字样。
从一进门到宴会大厅这里,两侧一律摆着鲜花的花台,现在花还没装,台子是金色的欧式立柱摸样。睇睇选的是紫色绣球和红色铃兰,中间再挂一长串的红色福字小灯笼,一大串跟着走进厅里去。两侧高一点的位置,根据旁边的设置,挂着大小不同的长寿字样,一共有几百个,每一个都不同,各种字样和字体的,红色底色为主,看起来喜气洋洋,还挺有学问。因为宴会是在中午,所以灯这些就不太需要,主要是鲜花和挂饰,这些全摆好,基本大件的东西就差不多了。
瑰儿高兴的拍手道:哎呦,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这么漂亮过。
睇睇笑道:等后日里装上台布,摆上吃食,就更漂亮了。不过香港人就是喜欢这不伦不类的,其实要是百日最好都是红色金色,但现在偏偏讲究用紫色蓝色的绣球,没办法。
瑰儿不懂这些,只知道好看就行,高兴得不得了。
睇睇又帮他们几个安排了那一日的活计,他们熟悉这莞香楼的设置,就主要是给宾客引路、指引方向。端茶倒水上菜这些都找专门的人来做。他们几个听的工作这么轻松,更是高兴。又挑了几件后日要穿的衣服,方才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