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于焦土枯木之中,脑海里依旧回想着那天苏冉的话,她要我杀了那个狐狸,但取骨本身就要杀生啊,何必非要一张狐皮来证明?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吧。
诡域,位于星域北方的一片神秘土地,蕴藏着无数罕见的药材、生灵甚至是鬼魂,是星阁学员们获取各种珍稀材料的好地方。但地如其名,这里永无白日,而是分为白夜与月夜,每当月夜之时妖孽与亡命之徒横行,对星阁学员是不小的威胁。而护星使由此诞生,为了防止诡域之人的报复,有关他们的一切都被星域隐去,他们的身影只出现在每个死寂的月夜里。
嗯,白洛霜倒是个意外。
正如他所说,诡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哪怕拿着苏冉绘制的简要地图,我还是时不时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虽说有护星使夜巡,但听说过那些亡命之徒手段的我不得不保持警惕,常常被一点风吹草动弄得神经紧绷。
比如现在。
不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我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摸了过去,一群大火阁的学员被几个打扮奇怪的人围在中间互相搀扶着,看样子是有人受伤了。
“玩暗器,你们还嫩着呢!”领头的男人大笑着踢了踢掉在脚边的兵器,“来吧,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我们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个学员反抗道,可下一秒就被单手抓着领子拎了出来,领头的男人举起斧头,其他同伴都捂住眼睛不敢看下去。
想象中的惨叫并没有出现,因为我提着刀挡在了他头顶。
“护星使?”几个强盗有些诧异。
“没见过,生面孔。”
“来替班的,”我笑道,手腕轻轻一挑,对方的斧头便脱了手,转着圈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中。
“多管闲事!”另一个强盗挥动流星锤向我甩来,我闪到一侧,空出一只手反抓住流星锤的铁链用力一拽,另一头的人立马摔了个四脚朝天。想上前帮忙的人还没来得及拿出武器,就被我一刀钉在了树上。
旁观的学员们纷纷叫好,也不上来帮忙,看别人打哪有自己打得爽啊!
“小心!”回过头,背后几只飞刀向我飞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收了刀,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近在咫尺之际,一个紫黑色的光阵在我眼前亮起,挡下了所有攻击。
“你们的救兵来喽。”我话音未落,星阵中飞出无数不知名的黑鸟,啄得几个强盗连连哀嚎,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一只黑鸟盘旋着向我飞来,在我手心抖了抖羽毛,下一秒变成一个少年站在我面前。
“鸩?”我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我知道是你,但没想到你还能变成鸟。”
“鸩师兄!”大火阁的学员们扑上来紧紧抱住他,“你来救我们了,呜呜…”
“姐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三月护星使荼川吗?”一个女孩满眼崇拜地看着我。
“不是哦。”我有点不好意思。
送走了学员们,我和鸩很“默契”地同路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问道:“你也是…”
“玉面狐狸骨,对么?”
我有点惊讶,没想到这牵机阁主还真派人来找解药了?
见我没有说话,鸩补充道:“放心,我没打算妨害你。”
“什么意思?”这几天的经历告诉我,说话的易懂程度与人的实力成反比。
鸩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思考我是不是真的没听懂,最后还是解释道:“师父让我抢先把东西带回去。”
牵机阁主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鸩仿佛看出了我的犹豫,打开星阵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终于下定决心,“一起走吧。”
鸩又像刚才一样静静地看着我,就当我不明所以之时,他张开双臂,化作一只巨大的鸟,沐浴在清冷月光中抖动他青黑色的羽毛。
“上来吧。”鸩将翅膀放在地上,我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生怕手里突然多出一把羽毛。
翱翔于夜空中,风不断从耳畔吹过,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好想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啊!”
“金丝笼里长大的鸟雀,哪怕拥有翅膀,也永远飞不会天空了。”
初闻不知话中意,回首已是词中人。
鸩突然向下猛冲,吓得我立马紧紧抓住他的羽毛,回头看去,一条吞天巨蟒向我们扑来,嘶吼着摧毁了一路树木。
“抓稳,这里蛇很多。”鸩又急速向高空飞去,一个回旋躲开血盆大口,在枝杈中躲闪环绕,巨蟒扑食心切,被卡在树干之间徒劳地扭动着身体。
甩开了!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下方黑暗中突然又窜出一条巨蛇,露出长长的獠牙咬来,鸩躲闪不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勉强降落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
再次变回人形后,鸩的小腿上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鲜血很快浸透了布料,鸩靠着石壁坐下,习以为常地为自己包扎。
我蹲在一旁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鸩,谢谢你。”
“不必道谢,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你师父知道了怎么办?”
鸩好像并不在意:“师父向来了解我的性子,是我一次次让他失望了。”
“前面就是目的地了,”鸩踉跄着站起身来,“一会我用飞鸟把守在外面的狐狸引开,你趁机进去速战速决。”
“你真的跟大火阁的其他人很不一样。”
“我们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一支羽毛轻轻飘落,“你抓掉的羽毛,便赠予你作纪念吧。”
在黑鸟的掩护下,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苏冉指示的地方。那是一间破旧的草屋,虽然简陋,但也算是这诡域中一处难得的容身之所,屋内点着昏黄的烛光,我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破烂的草席上,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见我走进,少女缓缓起身,肤白似雪,媚眼如丝,在她的身后,我看到了几条狐尾摆动。
“你,又是来索取什么的呢?”玉面狐狸发出幽幽的声音,狭长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你的一切。
“呃,我是来取你的性命…”这答案我自己听了都离谱。
“是那个女孩派你来的吗?罢了,我的生命本就是风中残烛。”狐狸转过身,将后背展露在我面前,白皙的后背上布满触目惊心的伤疤,一道道刀痕沿着脊骨处划过,而下一刀将由我来行刑,狐本生九尾,可是她的身后,只剩下三条。
我不忍举刀,可我绝不能空着手回去,如果她不死在我刀下,邓宇天就会死在我面前。
刀刃划破细嫩的皮肤,我尽可能地放轻力气,可这种感觉无疑是在凌迟——凌迟她的身体和我的良知。皮肉随着刀痕绽开,鲜血一滴滴落在我的衣服上,仅剩的三块脊骨伴随着血肉模糊出现在我眼前。我伸手取出一块骨,看着面前安静得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的狐狸,最终还是拿出准备好的绷带和止血药帮她包扎好。
出发前,白洛霜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告诉我,玉面狐狸的自愈能力很强,失去一块狐狸骨并不会夺走她们的生命,但正因如此,每只狐的一生大多会经历不止一次残忍的活剐。
狐狸转过头看着我:“你很温柔,我愿意把最后一块骨交给你这样的人。”
“对不起,”我看着她温和的眼睛内心有如千刀万剐,“您的舍命相助我们没齿难忘。”
待伤口的情况稳定下来,我拿着狐狸骨走出草屋,这下是彻底得罪了苏冉,以后在星域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事实证明,人不要想的太远。利刃出鞘声刺破黑暗,一把长剑挡住了我的去路。
来人语气中满是惊诧:“是你?”
“南宫逸?”我好像知道苏冉为什么执着于要那玉面狐狸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