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年很是感动,她来这个世界以后遇到的都是善意,有细心呵护她的父母,也有为了保护她而求亲的宁弋,现在更有虽然同样失去至亲,却能强压痛楚反过来安慰她的周夫人。虽然知道这些善意都是针对原本的沈大小姐,但是她还是从中品出一丝欣喜。
周夫人走后,沈夫人留歆年一起吃晚膳,她说“你大哥近来翰林院公务繁忙,今天他会回来一起吃饭,前几天回来时夜已深了,他怕打扰你便没有去找你。你大哥他一直很担心你。”大哥沈歆民沈家是除了父母外最关心的人,他其实一直想找机会和妹妹聊一聊。但是他也不知如何开口才能不刺激小妹那脆弱的神经,所以这么久了,他一直在等时机,等到妹妹可以平静的面对周奕的死,他再趁机询问妹妹的想法。
其实他在翰林院已经三年了,已经可以入六部了。最近刚徙迁礼部侍郎,也算是大喜,今日他特意早些回来用膳,也正好可以看看妹妹的近况。
他进来时,身上的一身官服还没有脱,沈歆民长得温文尔雅,没有沈国公武将的刚硬,身上气质尽是文官的儒雅,更像他的外祖父,“见过母亲,年年,你最近怎么样?大哥前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时间陪你。今天吃完饭,陪大哥去书房一趟吧。”开口说话也是文人的和煦,沈歆年福身称是。
“歆民,快去换身衣服来,准备用膳了,小丰今日也回来。这孩子最近一直别扭的很,在药铺住了好几日都不愿回来,我跟他说你要回家,他才肯回来这一趟。也不知又在闹些什么。”沈歆民听了母亲的话便回自己房间换了身常服,换完衣服出来,沈歆丰也回来了,沈夫人便张罗着叫厨房摆饭,沈国公带沈歆和去了北定城督防,预计要去五日,一家人坐定,只是安安静静的吃着饭,沈家家规极严,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谁也没有说话。
但是沈歆年感觉到了沈歆丰的别扭是何种表现,吃饭时,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一直在偷瞄沈歆年,他们乃是同时出生的龙凤胎,沈大小姐早了半刻,所以是姐姐,但是沈歆丰一直不愿承认,一直再坚持自己应是哥哥。两人这么多年一直相爱相杀,谁也不服谁。但是心里依旧是最亲的姐弟。后来沈歆丰外出学医,经常几年不回来,沈大小姐表面说家里清净了,但是在听到沈歆丰要回来时,还是会早早地在廊亭下等着。
沈大小姐跳河那天,沈歆丰正在跟着师傅进山采药,晚上宿在野外,他当时突然觉得心脏一阵绞痛,他们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一直灵验,小时候一个生病另一个必然也会难受一会。沈歆丰当时就知道是沈大小姐可能出了什么事,夙夜兼程便赶回了沈府,他看到沈歆年被救回来后,松了一口气,但是那股疼痛并未消失,一直持续了将近三天才有所好转。
后来,他便发现沈歆年像变了一个人,不光记忆全无,习惯都和从前不一样了,比如现在,她正夹起一块芙蓉肉放进嘴里细细嚼着,从前的沈大小姐嗜甜,每餐总爱吃些馃子糕点。但是她不爱吃肉,几乎每餐用膳,有肉的菜都不会夹,可是现在她吃肉不但没有任何负担,还挺享受的样子。沈夫人和沈国公也发现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们只关注着女儿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并未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
可能是学医的直觉,沈歆丰总觉得,虽然沈歆年还是原来的容貌,可是。真的还是原来的沈大小姐嘛。所以,这些天他一直住在药铺翻阅典籍,想从中找到一些会让人性情习惯都大变的病例记载,但是他翻遍医书,都没有找到,不由得更加疑惑。所以,今日他决定回家亲自试探一番来印证自己的猜想。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有时想着沈歆年好好的在这世上便好了,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沈大小姐。但是多年一起长大的姐弟情分,又想让他搞清楚真相。
用完膳,又一起喝完消食茶,大哥便起身告退,走时叫上沈歆年,“年年,走吧,替大哥磨墨,大哥想要做幅画。”沈歆年也起身跟他一前一后出了饭厅。
一路无言,到了书房,沈歆民铺开画纸,沈歆年低头磨墨,兄妹俩谁都没有先开口,沈歆民画技了得,不一会儿便绘成一幅图,递给沈歆年,献宝一般,“年年你看,大哥画的怎么样?”沈歆年看着画上的自己,就是现在一般的神态,低头研墨。她轻笑了一声,“大哥的画工自然是极好的,大哥可要送给我?我要装裱在棠梨苑内。”“好。大哥帮你裱好再拿来挂上。”
沈歆年知道,沈大哥并不是单纯的想要作画,他是担心妹妹,又不敢直接开口,所以才画画哄妹妹开心。所以,沈歆年开口道,“大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大哥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父母兄弟尚在,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她没有提周将军,也没有提跳护城河,沈大哥知道她一时不会放下,便又问道“大哥听说了靖远小侯爷来提亲了,也听说你供奉了牌位在法华寺。大哥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大哥放心吧,我在法华寺供奉的是空白牌位,不是阿奕哥哥的,我只是想替那些死后无人祭拜之人添一丝香火。至于小侯爷,我与他并无男女之情,不想因为那些旧俗就嫁给他,这一生还这么长,我想嫁个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