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霞从深圳寄来的大哥大仅让陈家人兴奋了一周,便不再有波澜。
“翠红啊,你说咱们家又不做生意,你姐给咱们寄这么个华而不实的东西能干什么用,每个月还得交电话费,咱要不还给她?”陈爸拿手掂了掂大哥大,“还挺沉,这平时带着也不方便啊。”
“陈明贵,你可真够土的,孬人用不了好货,这是我姐的一番心意,你说咱们家连个BP机都没有,跟时代都脱节了。”陈妈白了陈爸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就不能去学人做做生意?”
“陈翠红,你要是这样讲就么的意思了噢!我这开小店不也是做生意嘛!只是不像人家外头坐小车子的老板吆五喝六的。再说那个BP机,你又不上班,要它赶什么时髦呢,你要找我,我每天就在筒子楼的小店里,有事打个小店里的电话就可以了,尽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堂头。”
“你就是个老古板!你看人家南下打工的都成老板了,一个个金链子挂挂的,沉的很呢!”陈妈眼珠子转了转,又道,“要不,你也学人到国营商场里去摆个柜台?”
“哎哟,陈翠红啊,你才是个土老帽!人家那个国营商场,是不给我们私人去摆柜台的,再说了,我去了能卖什么啊,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尽出馊主意!”陈爸对于陈妈的建议直接给予了否定。
“人家卖什么,我们就卖什么!你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陈妈急了。
“那本钱呢,我们家就我一个挣钱的,要养你还要养女儿。你给她报的这个班,那个班,哪个不要花钱啊!特别是那个古筝,真是上了你的当了,后面小雨要是再考级,还得请级别更高的老师来教,不都是钱啊!”陈爸道。
“那要不,跟我姐商量商量?”陈妈将大哥大攥在手上。
“跟她商量什么?”陈爸将陈妈拿在手上的大哥大重新放好,“不急的事就写信,急的事就在小店打公共电话。”
“瞧你这抠门的样,还好小雨不像你。”陈妈想了想,道:“你说我姐她也不结婚,也没个孩子,这以后养老送终什么的,不都是大问题吗?”
陈爸听着有些道理,点点头鼓励陈妈继续说下去。
“你说她又没有孩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爸妈年纪大是大了,但是都有退休工资,平时吃能吃多少,也就是个看看病买个药什么的,都是慢性病,每个月是固定开销,用的有限。”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捡要紧的说诶。”
“我的意思是,让我们家诗雨给她养老送终怎么样?”陈妈定定的道。
“什么!你要把我们老陈家的女儿送人!陈翠红,你还是疯的啦!”陈爸激动的口水喷了一桌。
“哎呀,你瞎激动什么!我说的是养老送终,又没说要过继给她。她现在孤身一人,怎么养小孩啊!我们可以跟她商量看看,你看诗雨学习要花不少钱,我们当初都是听了你姨娘的话才学的课外艺术,现在除了拿了几个奖,也没看到什么票子。你现在小店生意也难做,我这身体又不好上不了班,实在是难以为继。不如请她把挣到的钱花在诗雨身上,当作是自己的孩子抚养,我们帮忙照顾。不管是她以后从深圳回来养老,还是诗雨长大了去深圳,都是个好选择不是?”陈妈说完,便向陈爸问道:“老陈,你说我讲的啊有道理啊,你给拿个主意哎!”
“好是好,就是不晓得你这个算盘打的你家姐姐接不接枝子,她万一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就当我们放屁就是的了,也么得什么损失哎。她要是同意了,那我们家的日子就过的宽裕多了。我都听老吴讲深圳工资高的不得了,去了就是发财!”
“你这样,你这人说话不过脑子,你把要讲的写下来,我们寄给她。”陈爸这就要去找信纸。
“我滴个妈诶,陈明贵,这种事写什么信啊,你真是毛病多!打电话讲诶!马上就打!”陈妈制止道。
“那你也写下来再打,回头别给说漏了,难得跟她提个要求,万一少说了,后面再提就不合适了。”陈爸拿来纸笔,这就开始罗列着写上:第一条:要求负担陈诗雨学杂费;第二条:要求负担陈诗雨写大字课的上课费用,包含毛笔、墨水、毛毡垫、宣纸;第三条:要求负担陈诗雨画国画课的上课费用,包含颜料、各色毛笔...
陈妈将陈爸写的内容拎来一看,差点气晕过去:“陈明贵,你这账算的啊有数啦!墨水、宣纸你都跟我姐姐算,真是得亏跟你姓陈了!”
“怎么啊,还给你姐捡个便宜呢!她不也姓陈么,陈诗雨都跟她姓了,这个账还没跟她算呢!”陈爸边说边写,随即又加上了一条,“陈诗雨可以随陈翠霞姓。”
陈家爸妈商量停当后,这才战战兢兢的用小店里的公用电话拨通了陈家姐姐陈翠霞的大哥大电话,却是没人接。两人又一连打了2个,依然没人接,只得暂时作罢。
到了晚上10点,陈家三口已进入了酣睡状态,这时,摆在衣柜里的大哥大突然“叮叮叮,叮叮叮”的响了起来。
“谁啊,什么声音!”陈妈率先惊醒,立即拍了拍陈爸。
“电话的声音啊,咱家没电话,不是找我们的。”陈爸含糊的应了一声,转身又想睡去。
陈妈这时反应过来,“是咱家的大哥大响了!”立即下床到衣柜里翻出大哥大来,按了通话键。
电话那头传来很嘈杂的背景音,听着像是在迪厅、KTV之类的地方。“喂,翠红啊,白天找我什么事儿啊?那会儿睡觉呢,没听着。”
“啊,姐啊,你这太吵了,我听不清楚。啊,喂,喂,喂!听不清啊!”陈妈吊着嗓子大声回应着,终于将陈诗雨吵醒了。
好在,陈翠霞换了个地方,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姐妹俩这才得以正常通话。
“我说你姐怎么打的大哥大,这得多少钱呐!让她打小店的电话!”陈爸也彻底醒了,赶紧张罗着让陈妈挂了,换到小店里的电话接。
陈妈厌恶的向陈爸挥了挥手,继续与姐姐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想让陈诗雨给你养老,就是看你,看你能不能...”陈妈一时语塞,赶紧去找白天陈爸写好的字条。
不等陈妈找到字条逐条汇报内容,陈翠霞已爽朗的笑开,道:“是要借钱吗,要多少?”
这下换作是陈妈愣住了,赶紧解释:“不是借钱,我们不缺钱。”
陈爸急的在一边手舞足蹈道:“缺钱!缺钱!怎么不缺钱啊!不是借!”
陈妈急的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我们想要陈诗雨给你养老送终,就是,就是能不能请你,请你负担她的一些课业外的费用,比如跳舞啊,写大字啊...”
陈妈还未说完,电话那头的陈家姐姐便道:“我知道了,明天白天我打给你们。”
伴随着电话那头高跟鞋的哒哒声,陈翠霞挂断了电话。
陈诗雨困惑的问道:“你们是要把我送走吗?送给姨娘当女儿?”
“没有,没有,你先睡觉,没有的事,你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们只是跟你姨娘商量其他的事。再说了,你姨娘又没有孩子,她攒下的钱,以后还不都是留给你的,你给她养老送个终怎么啦!睡觉!”陈妈将大哥大放在床头柜上,以便能在第一时间接到家姐的电话。
陈诗雨心里想着爸爸妈妈刚才说的话,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