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中午，陈晚意还在睡觉就传来敲门声，她昨天从省城回来累坏了一直睡到现在。
她去开门刘婷婷大包小裹的走进来。她问：“怎么了？刘总要搬家吗？”
刘婷婷边往厨房走边说：“别废话，快来帮忙。”
陈晚意跟进来一看，刘婷婷竟然还拎了个砂锅，她一脸茫然不知道刘婷婷想干嘛。
刘婷婷开始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有包好的饺子、蒸熟的包子、炖好的牛肉，砂锅拿保鲜膜裹着，闻着很香，好像是鸡汤。
陈晚意问她：“你这是干嘛？”
刘婷婷说：“你现在不能再吃外面的东西了，看你这什么都没有，我干脆做好了给你带过来。你冻在冰箱里，要吃的时候热一下，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送。”
陈晚意突然之间眼泪涌了上来哽咽着说：“婷婷……”
刘婷婷眼圈也红了，她挥了挥手大咧咧地说：“不用感动啊，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来给你做。”
陈晚意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入冰箱，刘婷婷打开砂锅，给陈晚意盛了一碗递给她。
陈晚意接过那热乎乎的汤碗，看到里面金黄的鸡汤里有鸡块、虫草花、铁棍山药，还有参片和枸杞，她喃喃地说：“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刘婷婷一边轻轻推着陈晚意往外走一边说：“是西洋参不上火，放心喝吧。”
两人来到客厅，刘婷婷坐在沙发上，陈晚意把汤放到茶几上，坐在了她旁边说：“你怎么知道我想留下他？”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了吧？”
陈晚意点头：“不管我和秦岭以后怎么样，孩子都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宝贝，我想留下他。”
刘婷婷点点头：“不过在平城未婚生子，可是惊天大瓜，不像大城市人们的接受程度高，咱这小地方，我怕唾沫星子淹死你啊！”
陈晚意搓着靠垫的角没说话，刘婷婷说：“这事你得跟叔叔说一声吧，要不你们商量商量，实在不行去外地吧！”
陈晚意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我得跟我爸说一声，可是这怎么开得了口，”她一脸愁容。
刘婷婷安慰说：“没事儿，叔叔那么疼你应该能理解你。”
陈晚意一边喝汤，一边和刘婷婷聊天。
陈晚意的性格是有困难迎着上，不喜欢拖。她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婷婷走后她考虑了一下午，她觉得直接去跟父亲说，实在难以启齿，而且父亲的性格保守刻板，估计也很难接受，她决定先告诉李阿姨听听她的意思。
晚上陈晚意回到父亲家，李惠清正在厨房忙，接到她的电话老两口就开始准备晚饭。
父亲给她打开门说道：“你先歇会儿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就能吃饭了。”说着走进厨房去给老伴打下手。
陈晚意其实有钥匙，但自从父亲再婚以后她每次回来都敲门，总觉得直接开门进来不太合适了。
她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如果现在妈妈还在该多好，把自己现在的处境都告诉她，她可能会生气会骂自己，但她一定不会不管自己。也有人能给自己拿个主意，两人好好商量商量，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孤单无助。
“吃饭了”父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抹了一下眼睛调整情绪，欢快地走过去帮着摆碗筷。
吃完饭她对李惠清说：“阿姨，咱俩去河边散散步吧！”
李惠清一边洗碗一边说：“好啊，等我一下马上就收拾好。”
父亲听到也高兴地说：“好，咱们一起去。”
陈晚意有点不知所措，父亲要是去了她还怎么开口。
李惠清是个聪明人，陈晚意主动找她散步，还是她进这个家将近两年来第一次，肯定是有什么话需要单独跟她说。
于是她对老伴嗔怪道：“老陈啊，你不是约了奇奇爷爷下棋吗？我们娘俩说点悄悄话，你还要跟着去？”
老陈哈哈大笑：“对对对，我约了奇奇爷爷下棋了，你们去吧，下次咱们再一起去。”
陈晚意和李惠清聊着些家长里短，来到河边人迹稀少的地方，李惠清停下来看着陈晚意，意思是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陈晚意踟蹰着迟迟说不出口，李惠清看她如此为难，便又缓缓向前走，陈晚意跟在她旁边，李惠清说：“晚意，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要太见外。”
陈晚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阿姨，您对不结婚生孩子怎么看？”
李惠清显然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她吃惊地看了陈晚意一眼，仿佛觉得这样又不太礼貌，马上收回目光又缓缓地向前走，脑子里斟酌着措辞说道：“我想每个妈妈都想给孩子最好的生活，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陈晚意接着说：“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李惠清这次没再掩饰眼中的惊讶，她看着陈晚意的脸又看了一眼陈晚意的小腹，迟疑地问：“你怀孕了？”
陈晚意点点头。
李惠清停下来站在栏杆边，陈晚意也停下来等着她发问。
李惠清想了很久对陈晚意说：“既然你今天能告诉我这些说明你也没把我当外人，那我就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跟你随便聊聊，如果有说的不合适的地方，你多担待。”
陈晚意点点头。
李惠清接着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结婚吗？”
陈晚意面露痛苦之色：“现在不方便结婚。”
陈阿姨追问：“为什么不方便？难道他已经结婚了？”
陈晚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李惠清一脸不解：“既然他未娶你未嫁，为什么不能结婚呢？”
陈晚意无奈地说：“实在是有不能说的苦衷，以后我会告诉您的，现在请您原谅我。”
李惠清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以后会跟他结婚吗？”
陈晚意眼睛看向地面：“我也不知道，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也许会吧。”
陈阿姨满眼心疼地拍了拍陈晚意的肩膀，和她向前走去。
走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开口说：“你是做好了一个人养大这个孩子的准备对吗？”
陈晚意坚定地点点头：“是的。”
李惠清看着她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跟你爸说的，你放心，我们都会帮你的。”
陈晚意点点头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最难开口的事终于解决了。
李惠清犹豫着说：“晚意，我最担心的是孩子的心理问题，单亲家庭会不会影响它的心理健康？”
李惠清不愧是和孩子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想的更深。
陈晚意说：“哦，这个我昨天专门在省城的儿童心理门诊咨询了专家。
专家说对孩子心理产生负面影响的关键不是单亲，而是家庭氛围。一个家庭氛围比较好的单亲家庭，相比夫妻关系恶劣的双亲家庭反而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利。
只要孩子的生活环境不是那么闭塞，能深度接触到其他成年男性的话，基本上不会对孩子的心理造成严重影响。如果家里有舅舅、姥爷一起生活，那就更好了。”
李惠清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一些。
回到自己家里，陈晚意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呆在平城，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倒无所谓，可是让父亲遭人诟病，她接受不了，再加上孩子如果生下来受周围的人歧视他，她更受不了。
她觉得刘婷婷的建议不错，去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没有人在意他们，选一个青山绿水环境好的地方。
本来她觉得作为一个老师，因为个人原因丢下学生们是极不负责任的，但现在因为赵家豪的事她反正也不能继续当班主任了，不如干脆辞职算了。
只是父亲那么一个依恋故土的人，让他跟着自己去外地，他能同意吗？但是如果自己一个人怀着孕去外地，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现在还要连累年迈的父母，陈晚意的心里十分愧疚。
周一陈晚意依然没去上班，上午九点左右的时候，她接到了教导主任打来的电话，说学校同意了她的提议，让她约个时间，去医院看望一下赵家豪并向他赔礼道歉。
本来她都打算辞职了也就没必要去了，但是她不想在身后留下一些没处理好的麻烦。而且她也想去看看赵家豪，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万一他真的病了呢，自己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因为平城的风俗，看望生病、住院的人只能是上午，陈晚意希望速战速决，于是就决定立刻出发。
陈晚意说：“谢谢您主任，就现在吧，他在哪家医院？”
40分钟以后教导主任和陈晚意一起走进了赵家豪的病房。
这间病房里住了两个人。另外一个是40多岁的中年男人，旁边还有一个应该是他老婆的女人在照顾他。
赵家豪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他妈妈坐在旁边往他嘴里喂着水果。
看到两人进来，赵家豪妈妈站了起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态度很平淡。
赵家豪瞟了两位老师一眼头都没抬一下。赵家豪妈妈妈妈招呼两人坐下，可是只有一张凳子，两人都没坐站在床边。
陈晚意看赵家豪并无大碍，放下心来，她态度诚恳地对着病床上的赵家豪和站在床边的赵家豪妈妈说：“实在对不起，作为一名老师，我缺乏基本的职业素养，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体罚学生是我的错，对孩子造成了伤害我非常抱歉，在这里我真诚地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这些话确实出自陈晚意的真心，她这两天也反省了自己，确实太冲动了。
赵家豪的妈妈张开嘴还没说出话，赵家豪先开口了：“陈老师，我都被你折磨得住院了，你这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胸口疼，我脑袋疼，我哪儿都难受，你怎么赔我？”
旁边那个中年女人看不下去了：“你这个孩子满嘴跑火车，他们没来的时候你满楼道满屋子地折腾，没看出你像不舒服的样子，知道你的老师要来就躺在这儿装病，不是你刚才在这儿折腾我们家老头子的时候了。我老头子的心脏受得了你这么折腾吗？没毛病就赶紧出院，别在这儿祸害别人了。”
同病房的那个男人没说话，赵家豪的妈妈脸上有些尴尬，对教导主任和陈晚意说：“小孩子乱说话，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已经好多了，下午就能办出院了，明天就让他回去上课，给你们添麻烦啦不好意思啊！”
教导主任又和赵家豪妈妈寒暄几句，两人告辞出来走到医院门口，陈晚意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主任说：“主任，谢谢您这几年对我的照顾，也请您替我向校领导转达一句话“跪着的老师教不出顶天立地的学生”，然后转身离去。
主任一头雾水隔着透明文件袋一看《辞职信》。
晚上的时候有人敲门，陈晚意打开门一看是父亲和李惠清，他们拎着大包小裹。
李惠清说：“你爸非要过来陪你一起住，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我们就贸然地来了。
陈晚意这个时候当然希望有家人陪伴，她开心地表示欢迎又心情忐忑的看着父亲的脸色，发现他面色平静并没有很生气。
她放下心来安排他们住主卧，两人坚决不同意主动去次卧收拾，不让陈晚意动手。
铺好床铺，李惠清去厨房做饭，她来的时候就买了菜。
晚饭是油焖大虾、、红烧排骨、蒜蓉油麦菜、西红柿炒鸡蛋，还烧了一个酸辣汤。
吃饭的时候，陈晚意说出自己已经辞职的事，老两口都有些惊讶，陈晚意把事情的始末叙述了一遍，而且说出自己打算去外地的事。
父亲若有所思地说：“辞了也好，在平城这个熟人社会，这……这件事确实有些……，以后……对……也不好……”
李惠清看老陈这句话说的稀碎，接过来说：“是啊，去外地好，去个大城市这都不算事，对孩子也好。我们跟你一起去。
顿了顿又问：那咱们去哪儿啊？你想好了吗？”
陈晚意说：“您二老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两人都摇头，他们在平城呆了大半辈子，对其他地方并不熟。
陈晚意于是试探着问：“去我上大学的X市怎么样？那里温暖湿润空气好，美食众多，口味也清淡。我对那里也熟悉，还有些同学有困难的时候能有人帮忙。”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父亲开口说：“行，那就去X市吧，X市是大城市，环境好医疗和教育水平也高，我和你阿姨跟着你享福了。”
陈晚意眼眶有些发热，她知道父亲这么说是为了安慰自己，他们老两口为了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背井离乡，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李惠清看她的神情安慰到：“这几年咱平城的老年人都流行去南方养老，咱平城的空气不太好，我和你爸也赶上时髦了，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这倒是实话，平城的空气质量实在不敢恭维，确实对身体不好，这么想陈晚意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等到陈晚意安排好各方事宜准备出发时也没收到秦岭的电话，她不禁猜想是信没传到还是学校不能打电话呢？
她是不敢去见他的，这个月份如果被他看出什么就麻烦了。不管了，先走吧，有什么事都等高考后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