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琪的学校9月29号就放了假,三十号一大早,她就坐大巴车从省城回龙岗县。
还不到中午她就到了县城,她给明月打电话,明月说他们中午刚放假,等一会儿秦岭,他们四个一起回永泰镇。
周文琪说她不想和秦岭一起走,明月让她在车站等自己。
见了面周文琪问:“二柱子呢?”
明月说:“他让咱俩先走,他等会儿秦岭。”
周文琪和明月坐上了车,明月看文琪的脸色不好,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多嘴告诉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是始发站,车上人不多,两人坐到了车厢最后面的角落,文琪终于开口说:“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样能让他见不到那个女的。”
明月一愣:“你想阻止他们见面?”
周文琪说:“对啊,他不是跟二柱子说十一那个女的要来找他吗?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俩见不上面。”
明月想了想说:“这也没什么办法吧?总不能把秦岭锁在家里呀!”
周文琪说:“你就忍心看着我伤心?你就忍心看着秦岭让别有居心的人耍着玩儿?”
明月愤愤不平说道:“秦岭就是傻,被人迷惑了,他就是瞎,看不见谁对他好。”
周文琪的眼圈有点红了,恨恨地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邪,看上了他,没事还要去讨好他爸妈,真是吃饱了撑的。”
明月说:“哦!对了,秦岭妈不是喜欢你吗?你去跟他妈说,她肯定有办法把秦岭留在家里。”
周文琪恍然大悟:“对呀,我都急糊涂了,怎么没想起来,一会儿下了车,咱们一起回榆树沟,我去跟他妈说。”
明月说:“我听二柱子说,秦岭的学校只放了三天假,你让秦岭妈只需要拖住他两天半就可以了,他3号中午就得出发,晚上5:00学校要点名,必须都要返校。”
周文琪点点头。
下了车,周文琪一路小跑回家,扔下背包,骑上电动车就走。
她妈在后面喊:“文琪,你干嘛去?妈给你包了饺子。”
周文琪说:“你们先吃吧,我有点事儿,去姑姑家一趟。”
到门口载上明月向榆树沟疾驰而去,她要赶在秦岭回来之前跟他妈商量好。
进了村,周文琪让明月帮她把车骑到姑姑家去,自己一溜小跑去土地庙前面找秦岭妈。
秦岭妈经常在土地庙前面跳大神。
周文琪气喘吁吁来到土地庙,果然几个老太太还有秦岭妈跳累了正坐在石板桌上休息。
看到周文琪过来,秦岭妈立刻乐开了花,迎上来叫:“文琪,你放假啦?”
周文琪一反常态,焦急地拉着秦岭妈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秦岭妈心中很是纳闷,周文琪一向稳重大方笑语嫣然,今天怎么火急火燎的。
周文琪问秦岭妈:“你觉得我怎么样?”
秦岭妈有点慌,她磕磕巴巴地说:“嗯…挺…挺好的。”
周文琪也没忸怩,直截了当地说:“你喜欢我吗?愿意让我当儿媳妇吗?”
秦岭妈彻底有点懵了,这姑娘今天是疯了吗?怎么这样说话,嘴上说着:“喜欢,当然愿意,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家儿媳妇了。”
周文琪漂亮的大眼睛里涌出了泪水,秦岭妈心中更觉惴惴不安,只用眼睛看着周文琪不敢乱说话。
周文琪看她那副紧张讨好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厌恶,她压下这种情绪,神情悲切地说:“你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城里姑娘,他们两个人约着十一期间在老歪的小屋里幽会,你打算怎么办?”
秦岭妈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什么?他和一个城里姑娘…幽…幽会?”
周文琪的语气就像一个妻子抓到了丈夫出轨时一样,悲伤而又理直气壮,让秦岭妈也有了理亏的感觉,她支支吾吾地说:“你…你说怎么办,我就…就怎么办。”
周文琪说:“你看住他,不要让他有机会上山。他们学校只放了三天假,3号中午你把他送到镇上,看着他上车任务就完成了。”
秦岭妈赶紧点头同意,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周文琪说:“这几天我住在姑姑家,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我要保证他们俩个见不到面。”
周文琪今天咄咄逼人的气势,确实让秦岭妈心生恐惧,她唯唯诺诺地让周文琪放心。
周文琪想了想又对她说:“你不要想着你儿子找一个城里姑娘,你就能攀上高枝,你想想,人家如果是真的想嫁给你儿子,怎么不到村子里来,而偷偷摸摸在山里见面。
人家城里的姑娘怎么能看上这小山村里的穷孩子,不过是看秦岭长得好看耍弄他,你可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啊!”
秦岭妈赶紧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那种人,我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
周文琪脸色阴沉地走了,秦岭妈抹着头上渗出的冷汗,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儿媳妇是不是合适。
秦岭妈一边往家走,心里一边盘算,娶城里的媳妇儿估计是不可能,就算她真的和秦岭结了婚,也不可能让自己去城里住。
现在的城里人都不愿意和老人一起住,那自己养大的儿子还不是白送给别人,还不如文琪呢本乡本土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不让秦岭出门呢?
她看文琪的模样,要是这次她看不住秦岭,怕是文琪跟她没完。
过了一个多小时,秦岭回来了,果然这小子一回来又是洗澡,又是换衣服,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像是要出门。
把他妈急的呀!她还没想出什么招来,这可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来花生玉米都还没收,赶紧对秦岭说:“小岭啊,趁着今天天气好,咱一块儿把地里的花生往回收一收吧。”
秦岭奇怪地看了他妈一眼,这些事儿她以前都不管今天是怎么了。
秦岭说:“你放心,回头我都收了。”
他妈有点急了:“你这一进门,饭都没吃就要往外跑,你想干啥呀?叫上你妹妹一块儿去地里。”
秦岭看他妈着急上火的样子一反常态,不明所以,只好叫上妹妹三个人一起去刨花生。
干到昏天黑地秦思饿得不行了,开始嚷嚷,才把花生装到板车上,拉了回来。
妹妹赶紧去厨房简单做了点饭,三人随便吃了一口,坐在院子里的灯下摘花生。
秦岭让她俩先去睡,妹妹熬不住先睡了,他妈不敢睡硬挺着,等到都摘完晾到房顶上都后半夜了。
秦岭估计陈晚意明天中午前后才能到,就先进屋睡了。
第二天早晨天还不亮,他就起床去玉米地开始忙活,到快中午往回拉了两车玉米,饭都没顾上吃着急忙慌就往小屋跑。
他跑到小屋前后左右看看,没人来过的样子。
打开屋门通风,又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一遍,把被子枕头褥子都拿出来晒,又跑到山上去,摘了一把这个季节开的最盛的九月菊,插在了罐子里,陈晚意最喜欢花了,秦岭怎么会忘了。
都收拾好了,他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虽然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陈晚意一定会来的,但是这种直觉毕竟做不得数,他的心中开始隐隐作痛。
这一个多月,他就是靠着这种自我麻醉才能安心学习,平稳度过,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教室坐下去。
但是他心中就是笃定地觉得陈晚意一定会来的,仿佛只有这样想他的心才能安静下来,才不会痛。
他没事儿找事儿在院子里收拾着那些柴火,拔着院子里的杂草不停地向北边的山坡和东边的山谷里望。盼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下一秒就会出现。
可是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任何人出现,他心中有些失落但却没有绝望,他坚定地觉得明天她就回来了。
赵伟曾经说过,秦岭的内心坚不可摧,这可能就是一种自信吧!
这个时间,陈晚意肯定不会来了,他要回家去干没干完的农活。
他回到家,妹妹正在用手摇脱粒机剥玉米粒,母亲拿着个玉米在发呆。
早晨醒来不见了秦岭,她就大吃一惊,想去山上把秦岭找回来,又怕坏了儿子的事,秦岭虽然孝顺脾气好,可是惹急了也不得了。
又害怕周文琪来找麻烦,惶恐不安地过了一天,好在周文琪没出现。
看见秦岭回来,她赶紧迎上来问:“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天不见人?”
秦岭一边洗手一边说:“去山里逛逛。”
母亲佯装不知他去等人了,责备说:“现在正是秋收,家里活多的不得了,我和你妹妹掰了一天玉米了,你还有工夫去山上闲逛。”
秦思说:“哥,你是跟咱爸学会了吧?不想干活去山里躲清净。”
秦岭没理她,简单吃了些东西,拉着板车来到玉米地,借着月光把一地玉米全部掰完,又一车一车往回拉。
他们家的地不多,基本收的差不多了,明天再把菜类和红薯土豆什么的收一收就可以了。
脱籽晾晒的活秦思拽着他妈就可以。
上午拉完最后一车,秦岭洗漱收拾,他妈一个没留意,又一溜烟地向小屋跑去了,他要让陈晚意第一时间就看到自己。
他本来想去三河口等陈晚意,又怕她从其他的路上山,所以只能在小院子里不停地徘徊。
今天他换上了新鲜的狗哇花,粉紫色的花朵随风轻摆,他看着看着情绪就低落下来,晚晚,你真的还会来吗?
二号的时候陈晚意陷入了人生中最纠结的时刻。
“晚晚,十一我在小屋等你。”这句话像一个魔咒,这几天不停地响在她的脑海里。
尤其是30号学校放假后,她无事可做,疯了一样地想去见秦岭。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这两天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
父亲和李惠清都看出了不对,可她什么也不说,俩人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着急。
天不亮,她就开车来到了松林湖,这是位于平城西郊的一个小水库,碧波荡漾、幽静宜人。
湖的西畔有一座承福寺,近几年香火很盛。很多信众居士住在庙里,连带着让人觉得松林湖都有了灵气,很多人有了烦心事就会到承福寺烧香许愿,顺便在湖边走走,说是能让人灵光乍现,茅塞顿开。
今天陈晚意也想来湖边走走,理理自己纷乱的思绪。庙里就不去了,烧香的规矩她也不懂,就在湖边沾点灵气吧!
这大概就是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想靠神学吧!
走在湖边她告诉自己,今天必须做个决定,不管这个决定是什么,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就必须执行,以后不要再挣扎纠结,痛苦折磨。
如果选了去见秦岭,无论将来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是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
如果选择十一期间不去见他,自己和他之间就彻底结束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再去见他,老死不相往来。
但想到老死不相往来这五个字,她的心就抽痛起来。
在她不知道沿着湖岸转到第几圈儿的时候,一个阿姨从后面跟了上来。
她大概有70多岁,满头银发、精神矍铄、脚步轻快。
她冲陈晚意点头微笑,陈晚意也勉强冲她笑了笑。
阿姨说:“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我看你在这儿转了一早晨了。”
陈晚意向周围看了一下,松林湖畔人迹稀少,自己独自一人围着湖转,可能让阿姨误会自己要轻生了吧!
她赶忙说:“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烦躁,在这里清静清静。”
阿姨拨动着手中的念珠,语气平和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跟别人聊聊天也能缓解压力。”
陈晚意脑中实在是一团乱麻又无从下手,她想了想开口道:“阿姨,如果有一个东西长满了刺,我特别喜欢它,可是拿起来手就会痛,放下它心就会痛,该怎么办呢?”
阿姨会意地一笑,想了想反问陈晚意:“你有多喜欢他?你是喜欢他还是爱他?”
陈晚意一时答不上来。
阿姨接着说:“你喜欢他,就想把他握在手里,手就会痛。爱他,就会把他捧在心里,这样心和手都不会痛。”
陈晚意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她拍拍陈晚意的肩膀说:“你自己再想想吧。” 说罢捻着念珠向前走去,陈晚意若有所思。
自己有多喜欢秦岭?
自己是喜欢他还是爱他。
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眼前好像出现了秦岭站在院子里,向远处张望的样子,他在等自己,如果等不到,他一定会伤心的。
陈晚意的心剧烈地痛起来,呼吸困难,她蹲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一瞬间陈晚意好像有点明白了,爱一个人就是看不得他难过,只要他好自己就开心。
我爱你,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我爱你,也可以只在心里,无需你的参与。
而我爱你,你恰好也爱我,是多大的幸运,怎么还能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阴霾密布的天空仿佛突然之间放晴了,乌云散尽阳光灿烂。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她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跳上车向三河口方向疾驰而去。
她的心已经飞了起来,一个多月的压抑痛苦都消失了,她的心欢快地像山林里蹦跳的小鹿。
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任何事都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还要考虑世俗的眼光,所以有几个人能真正不求回报地爱别人?那都是真正勇敢的人。
陈晚意自认没有那么勇敢,但既然放不下那就试试吧,不执着于结果而更专注于过程也是一种人生态度。
她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问题解决了,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出去玩几天就回来了。
父亲听她的语气确实很欢快,稍微放下心来,嘱咐她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