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晚意醒来头晕脑胀浑身无力,屋子里没有了秦岭,她来到院子里,背篓和镰刀镐头都不见了。
他应该去卖还魂草的,怎么工具都带走了?难道一个人上山了?
陈晚意胡思乱想一阵,昏昏沉沉又躺了回去,无意间瞥见床头墙洞里插了几只漂亮的翎羽,顿时心酸不已。
她浑浑噩噩,醒一阵,梦一阵。等她再一次清醒,太阳都偏西了,秦岭还没回来。
她挣扎着起来和了一块面,打算等秦岭回来给他抻碗面,秦岭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
昨天那顿饭,因为自己的搅和,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想着想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她把从溪边采回来的水芹菜洗干净切好放在盘子里。
她准备用水芹菜炒野鸡蛋当卤,她没吃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是这是她能做的最有营养的菜了,这山上毕竟条件有限,而且大多数东西她都不认识不敢乱吃。
她晕乎乎地做这一切,竟然都没注意桌上小筐子底下,有什么东西。
她坐在院子里向外张望,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又开始绞着疼,胃也疼,她都不知道自己一天没吃没喝了。
过了许久,夜已经深了,秦岭还没回来,陈晚意沉不住气了,她跑到山顶上去等。
又过了许久,她的腿已经站不住了,秦岭还没回来。她的心开始往下坠,他不会出什么事吧?还是生自己的气回村了,再也不回来了。
陈晚意开始后悔了,她后悔不该冲秦岭发火,不该说那么难听的话,她的眼泪簌簌而下,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从来到这里就是看天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需要看时间,不需要看表。
她跑回屋里,从包里翻出户外手表,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她手有点抖,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来。
她爬上坡开始向西寻找,她猜测秦岭可能去西边山里了。她沿着山脊一直走,没敢喊,夜深人静空旷的深山,一嗓子不知道要惊出多少小动物。
她跌跌撞撞,泪流满面,像一个在深山中迷路的小孩,迷茫无助漫无目的地游荡。
苍白的月光照着周围的一切,显得那么凄凉。
夜风吹动她的长发,白色的长裙随风飘动,显得她瘦弱不堪摇摇欲坠。
她感觉不到风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不住地往下坠。
她脑袋昏昏沉沉一片混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秦岭。
那眉眼弯弯的笑脸,让人沉迷的味道,拥抱她时的温暖,他的一切都在刺痛着她。
不远处的山坡下有个人在偷偷看着陈晚意,他看见那个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他的心也跟着摇晃,疼得他站不直腰。
天不亮他就直奔自己家的村子,新鲜的九曲还阳草价格更高,他要趁它枯萎前卖个好价钱。骑上摩托车跑到镇上,一番讨价还价十五棵还阳草卖了一万一千七。
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在镇子上也掀起了一阵风暴,大家都知道榆树沟的秦岭挖到了宝贝。
可他根本无心逗留,在信用社存好钱,给陈晚意买了菜豆腐和糖糕油饼急急忙忙返回小屋。
出了前天的事,他已经不放心陈晚意一个人了,临走时他把陈晚意锁在了屋里。
回到院子,秦岭悄悄打开门,看到陈晚意还在床上睡觉。猜想可能是昨天晚上失眠,现在还在补觉。
他把吃的放在院子里的方桌上,用小筐子扣上,又悄悄地退了出来,在附近的山上心不在焉地挖药材。
他不敢回到小屋去,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告诉她自己喜欢她,他想把她抱在怀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
他知道她很快就会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妄想什么,可内心汹涌的情感根本压抑不住。
他想等她晚上睡着了再回去,可她在院子里,在山上不停地游走。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可是等到了又能怎么样?昨天拒绝自己靠近,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又望眼欲穿地等自己。她也在挣扎纠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自己就别让她为难了,萍水相逢顺水离散,何必强求打乱彼此的生活呢!
秦岭看着那个孤独无助,摇摇欲坠的身影,再也藏不住了,他从前面的山坡走上来,假装自己刚从远方回来。
陈晚意突然看见前面好像有人影晃动,仿佛身处黑暗深渊的人,看到了一簇光亮。她狂奔而去,发现果然是秦岭背了一大筐东西往回走。
她跑到秦岭面前,泪流满面,双手颤抖地抓住了秦岭的手臂,哆嗦着说:“你…你怎么才回来?”
秦岭调整了一下呼吸,冷冷地说:“药材太多,忘了时间。”说罢丢下陈晚意向前走去。
陈晚意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跌跌撞撞跟在秦岭身后。
一进院子,陈晚意小心翼翼地说:“我和好了面,给你煮碗面吧?”
秦岭淡淡地说:“我吃过了,不用忙了。”说着向屋里走去,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陈满意,陈晚意还呆立在院中,显得那么无措。
秦岭轻叹一声,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你吃饭了吗?”
陈晚意木然地摇了摇头。
秦岭说:“我来煮吧。”
他在桌上点了一根蜡烛,洗了手,用擀面杖把面擀成一个面饼,用筷子压出几个深深的痕迹,沿着痕迹撕开,再一条一条拉长拉薄。
锅里温热的水是陈晚意提前烧好的,秦岭把火拨旺,水很快就开了,秦岭把面扔进了锅里。
煮好后,秦岭把面浇上陈晚意提前炒好的卤汁,放到桌上给了陈晚意一碗,自己一碗。
秦岭掀开桌上的小筐,底下的东西一点未动。
秦岭黯然地问:“我给你带的东西不喜欢吗?”
陈晚意一脸茫然,秦岭看她的样子心中一震:“你没看到?你一天没吃饭?”
陈晚意这才注意到桌上的吃食,她露出慌乱的神色,磕磕巴巴地说:“对不起,我…我没注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吃面了,我吃菜豆腐和油饼……”
看她紧张的样子,秦岭的心像被刀子捅了一样痛。
他阻止了陈晚意去拿油饼的手,放轻了语气说:“先趁热吃面吧,这些东西明天早上再吃,山里凉快,不会坏的。”
一眼瞥见陈晚意手上被枝条划出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秦岭十分不忍,借着烛光看陈晚意的脚,果然小腿也有划痕,这么黑的天在山上跑来跑去,这是何苦呢!
再看陈晚意神情恹恹,目光呆滞,他犹豫了一下用手背碰了碰陈晚意的头,并不烫,他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陈晚意抬头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困睡了一天。”
秦岭将信将疑。
两人都是一天没吃东西却依然食不知味,吃完饭,秦岭收拾碗筷。
陈晚意勉强去洗漱了一下,回来一眼看到桌上罐子里的花换成了一簇粉色的,她走近去看竟是野玫瑰,花瓣单薄柔弱,楚楚可怜,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下来。
两人各自躺下,屋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从昨天两个人闹别扭开始,陈晚意的眼泪就没停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这两天动不动就泪水涟涟,成了个哭包子,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现在她躺在床上心中酸楚一片,不值钱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今天一天,她想他想疯了,她想让秦岭过来抱抱自己,哪怕只是挨着他也好。
她的全身都开始疼痛,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疯狂地叫嚣,她必须要张大嘴巴努力呼吸,不然就会窒息而死。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思念另外一个人,即便他就近在咫尺,你就是疯狂地想他,想到陷入颠狂。
秦岭躺在柴垛上,听到对面床上呼吸声又乱了,他知道陈晚意在哭。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胸口闷得透不过气,这个傻瓜一天没吃东西还硬撑着给自己做饭,又在山上吹了半宿的风。
她肯定是病了,他坐了起来,犹豫了很久又躺了下来。
他就那么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他紧紧地咬着牙关,攥紧的拳头指甲掐进了手心,努力控制自己跑过去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两人都以为对方睡着了。
陈晚意发出一声:“秦岭!”那声音小到像呓语。
“嗯?你是不是不舒服?”秦岭答着起身走到床前,陈晚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抱抱我好吗?”
秦岭僵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他不知道对于陈晚意来说,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一把将陈晚意拥入怀中。那温暖的怀抱,醉人的气息,有力的臂膀,一切都那么真实,陈晚意贴在秦岭胸前呜呜哭了起来。
秦岭紧紧抱着她,轻轻摩挲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等陈晚意终于停止了哭泣,秦岭问她:“你哪儿不舒服吗?我带你去找医生吧?”
陈晚意摇头,秦岭又说:“我给你倒点水吧!”
陈晚意抱紧他:“不要,不要走,秦岭你别走。”她又哭了出来,秦岭慌忙抱紧她安慰道:“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
过了一会儿秦岭扶陈晚意躺好,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躺在她身边伸手揽住了她。
陈晚意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着秦岭,秦岭抬手盖在她眼睛上,笑道:“别看了,睡吧!”
陈晚意拿开他的手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秦岭没有回答,抱紧她贴在她耳边认真地说:“晚晚,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我不是要占你的便宜,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陈晚意轻轻点头,她现在已经不在乎秦岭是不是真心了,就这样和他相拥哪怕一天也好。她紧紧抱住他,贴着他,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
陈晚意在秦岭怀里慢慢睡着了,不时还发出几声抽咽,秦岭心疼地抚着她的背,心里又把自己骂了一百遍。
他不太懂女人的心思,但见陈晚意今晚的反应,他有些想明白了。
她如果不喜欢自己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和自己闹别扭。自己怎么那么蠢,把她一个人扔下一整天,还要她主动求和,自己真是个混蛋。
她只是对自己没信心,对将来没信心,她需要自己用毫无保留的爱,坚定的承诺,切实的行动,把她的顾虑消除,把她坚硬的外壳打碎,把她拉回自己身边。
而自己在做什么?把她推走,让她恐惧无助,让她低头来哄自己。
秦岭真想打死自己,他抱紧陈晚意,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再也不会和她闹脾气,再也不会让她伤心。
什么互不打扰什么放她过自己的生活,见鬼去吧,一松手什么都没了,他不想放手他想握紧,他想努力争取一个两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