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善的巧手扎的辫子,小福宝很满意。
她晃晃脑袋,头顶上的流苏跟着晃了晃。
“好看!”
她很满意,大眼睛笑得眯起来:“谢谢二舅舅!”
傅闻善几乎没有感受过身边人的善意。
即使当初关叶初救了他,可关叶初只给了他富足的生活。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安慰过他。
情感上的缺失,让傅闻善早已习惯一个人的世界。
他在学校也是独来独往,对人冷漠。
性格孤僻,再加上脸上的伤疤,还有导师的偏爱,导致他不曾接收到周围人的善意。
从小到大,他听到的,都是恶意的攻击、中伤和诽谤。
小女孩眼里全然的信赖和欣喜,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于他而言,澄澈纯洁干净明亮的小福宝,像是一轮小太阳。
而他,是不配生活在太阳下面的。
可越是活在黑暗里的人,越是渴望阳光。
他忍不住想靠近她,又怕自己忍不住,会让黑暗把阳光笼罩。
这样美好温暖的东西,是他不配拥有的。
他冷着脸把梳子放下,说:“不用谢。”
“要谢的!”
小福宝突然伸手,拉住了他一根手指。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小福宝穿得多,屋里还生了火炉。
她的小手热乎乎的。
傅闻善手指一年四季都白皙冰冷。
福宝握上去,像是握住了一根冰棍。
她惊诧了一秒,然后问:“二舅舅很冷吗?”
她仰着头和他说话,傅闻善不由自主蹲下来:“不冷。”
“可是你的手很凉。”福宝说:“我帮你暖一暖。”
她说完,两只小手把傅闻善的大手抱住。
可她的手和傅闻善相比,实在太小了。
她勉强抓住两三根手指。
这还不算,她踮起脚尖,在傅闻善完好无损的那半边脸亲了一下。
“谢谢二舅舅!”
一个软软的亲吻。
这是谢礼。
通常关叶初做了什么,都会让福宝亲一下,当做谢礼。
小福宝习惯了。
傅闻善帮她扎了辫子,她也就亲他一下。
傅闻善呆住了。
从小到大,给过他温暖的,只有他的母亲。
可她很早就离开了他。
而且,傅闻善在遭受那些充满恶意的辱骂和排斥时,也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可以在一起。
为什么他的母亲,要做未婚先孕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他深爱他的母亲,可他又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痛苦,也来源于他的母亲。
这让他极其矛盾。
痛苦也加倍。
可他无法停止这样的想法。
更别说,之后的日子里,他经历的,只有黑暗和恶意。
别说亲吻,所有人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仿佛他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软糯的声音和他说话。
有人用这么澄澈的眸子看着他,跟他说谢谢。
有人……毫不嫌弃他脸上的疤。
亲了他一下。
傅闻善心底不见天日的地方,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这样的阳光和温暖所吸引。
他情不自禁想靠近她,亲近她。
这是人的本能。
福宝亲了他,又喜滋滋去照镜子。
距离上次傅闻善给她扎这样的辫子,已经很久啦!
小福宝觉得自己非常漂亮。
她放下镜子,哒哒哒跑到关叶初身边:“大舅舅我要找哥哥玩!”
关叶初有点不乐意:“上午不是才玩了?”
“我辫子好看,要给哥哥看!”
她说完,美滋滋又加一句:“我是哥哥的新娘子!”
关叶初的脸都黑了:“你说什么?”
福宝吓一跳:“大舅舅你好凶啊。”
关叶初之前就开始担心,小福宝会不会被臭小子们骗了。
现在听她这么说,能不急吗?
问了几句,才知道小福宝说的是过家家。
过家家也不行!
关叶初抱着福宝,对她进行思想教育。
傅闻善单膝跪地,蹲在那里,半天都没动。
最后还是关叶初看了他一眼:“傅闻善,你发什么呆?”
他才反应过来。
“初哥,我能……带福宝玩吗?”
关叶初教育福宝教育得口干舌燥。
关键小丫头也没听进去多少。
关叶初说,她就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一会儿就低头撸兔子了。
听没听懂都是问题。
关叶初心力憔悴:“你把她抱走。”
关叶初累了,小福宝也累了。
她都听不懂大舅舅在说什么。
但大舅舅说着,她就要听着。
如今有人来解救她,她立即抱住了傅闻善的脖子。
还不忘她的小兔子:“我的兔兔!”
傅闻善单手抱着她,另外一只手给她拿着兔子。
他抱着福宝回自己房间,一颗心跳得很快。
小福宝是第二次来他的房间。
明怀久房间干净明亮。
不知道为什么,傅闻善的房间有些昏暗。
也很干净,甚至干净到一尘不染。
而且,他的房间没有烧火炉,清冷清冷的。
之前的血腥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皂香味。
好在福宝穿得多,也不觉得冷。
他把福宝放在椅子上,又把兔子放在她怀里。
他蹲在福宝面前,有些不自在地开口:“福宝……喜欢什么?”
福宝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
她说:“想看二舅舅画画。”
上次傅闻善给她画的小兔子还有小青蛙,福宝都很喜欢。
傅闻善迫不及待想讨好她,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会惹她不高兴。
之前他给福宝编辫子,是想以此惹恼明怀久。
可相处了这几天,他发现自己喜欢小福宝这件事,是发自内心的。
和植物一样,人也有趋光性啊。
会向往单纯美好的食物。
特别是小福宝看着他的眼神,没有嫌恶,没有异样。
甚至,她还亲了他一下。
她不嫌弃他这一点,足以让傅闻善震惊,加感动。
“好累哦。”
玩了一会儿,小福宝说。
她这么快就厌烦了吗?
傅闻善心里一阵失落。
结果,小福宝吭哧吭哧从椅子上下来,无师自通地坐在他怀里,脸蛋贴着他的胸膛,靠在上面。
“这样就好啦!”
傅闻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小福宝见他不动,奇怪地抬头看他:“怎么不画啦?”
傅闻善这才提笔:“画。”
之前,只有在手术台上,面对血液和手术刀,傅闻善才能平静下来。
可此时此刻,抱着小福宝,他心底竟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像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黑暗和无助。
天地间,一片美好祥和。
直到,明怀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