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宝趴在明怀久肩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到处看。
她生在冯家村,长在冯家村,几乎没有离开过那里。
外面的风景,哪怕萧瑟灰暗,对她来说也是新奇的。
“快到了。”明怀久停下脚步,想了想,对小福宝说:“福宝,舅舅家里还有三个人,等下……”
小福宝眨眨眼,等着他继续说。
“等下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用在意,有舅舅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他说到“怕”这个字,小福宝下意识抓住了他的领口。
明怀久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福宝不怕,舅舅会保护你。”
小福宝的小脸在他侧脸蹭了蹭,奶声奶气说:“福宝不怕,福宝有舅舅啦!”
这种被人全身心信赖的感觉,是明怀久从未体验过的。
他长这么大,唯一得到过的善意,是乔西月给他的。
他一颗心早就像是冰山寒石,淡漠到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的情绪。
而小福宝,是一个例外。
他碰了碰她的头发,点头:“对,你有舅舅了。”
小福宝有舅舅了。
他也有小福宝了。
小福宝有了靠山。
而他,也多了一份牵挂。
和软肋。
明怀久抱着人走进家门,脚步停了两秒钟,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他愣住了。
院子里的东西,都没有了。
明怀久大步往里走,进了堂屋才发现,屋里也空空荡荡。
遭贼了?
但他不觉得,有什么贼,敢到他们家来偷东西。
而且,他进门这么久,没听到一点动静。
小福宝乖乖抱着明怀久的脖子,一句话也不说。
但她乌溜溜的大眼睛也在打量这几间房子。
又大又亮堂,比冯铁军家住的地方好多啦!
相比兴奋又好奇的小福宝,明怀久心里沉甸甸的。
他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关叶初出事了?
他猛地转身,想去村长家问个清楚。
一回头,正好看见村长带着几个人过来。
一番沟通他才知道,关叶初没出事,只是搬家了。
村长的态度不冷不热,明怀久自然不会多问。
只是,他没想到,那么凑巧,关叶初搬去的地方,会是冯家村。
也就是说,他刚带着小福宝从冯家村出来,现在又要回去。
寒假开始,他就去了农科院,直到今天才回来。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搬家,他一概不知。
因为一些事情,村里的人对他们都敬而远之。
明怀久出钱,雇人骑自行车把自己和小福宝送回了冯家村。
早上冯铁军家门口发生的事情,整个冯家村都传遍了。
同时,被刘金水恭恭敬敬尊称为老师的明怀久,也成了明星人物。
他抱着小福宝再次出现在冯家村,正从地窖里拿白菜出来的村民看见他,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明怀久问了路——村里没有多少户人家,多少年也不一定有外人搬来,所以关叶初的位置,很好打听。
明怀久抱着小福宝站在新家门外。
房子显然是新盖的,红砖黑瓦,和陈家村那房子差不多,也是宽敞气派的四间大瓦房。
之前在陈家村的时候,他们的房子就是十里八乡最好的。
显然,眼前这新家的房子,盖得同样张扬大气,叫人眼馋。
明怀久推门而入。
小福宝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漂亮气派的大房子。
村里盖了一座非常漂亮的大房子,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冯玉梅还来看过,回去跟冯家老太婆吹得天花乱坠,说这房子多好多好。
不过后来,又听别人说,这么漂亮的大房子里,却住了三个大恶魔。
其中一个还会吃人!
吓得小福宝路过这里的时候,都要绕路走。
可今天,明怀久竟然抱着她进来这个院子了。
她不由得抱紧了明怀久的脖子。
明怀久拍拍她,进了院子。
他大步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里面传来男人慵懒性感的声音:“进。”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小福宝眨眨眼,看清屋里的摆设,小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房子……好大啊。
可是,也好乱。
屋里的家具摆放得乱七八糟,地上也扔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而且……
小福宝耸耸鼻子。
这个味道……
啊!
她知道了!
是酒味!
有一次,冯铁军喝醉了,打她的时候,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很难闻!
为什么这个房间也有这个味道?
小福宝一张小脸都垮了下来,两只手用力抱住明怀久的脖子,怯生生地往里看。
明怀久抱着小福宝往里走,看到懒懒躺在木质躺椅上的关叶初。
关叶初身材高大,半躺在长椅上,一双大长腿似乎无处安放。
近零下十度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扣子解开了三四颗,露出大半白皙的胸膛。
他手里拿了一把小巧的黄铜弯嘴酒壶。
酒壶每日被人把玩,通体锃亮。
他抬眼看过来。
眉若远山,眸黑如墨。
鼻若悬胆,面如冠玉。
这竟是一个比明怀久还要好看的男人。
甚至他捏着酒壶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白皙的肌肤映在黄铜酒壶上,隐隐透着如玉一般的光泽。
小福宝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这个人也好好看啊。
和舅舅一样好看。
小福宝都看呆了。
她又吸吸小鼻子——嗯,似乎这个味道,也比冯铁军身上的好闻多了。
“我回来了。”
明怀久开口,抱着小福宝的手臂不由得收紧。
他还没成年,监护权在关叶初手里。
关叶初这个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不止如此,他还知道,以前的关叶初,冷酷无情,人命在他眼里,如草芥,不值一文。
如今他虽然退出了那个组织,不再打打杀杀,但他那满身的肃杀和冷漠,已经镌刻在了骨子里。
“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带人回来的?”
关叶初开口,声音依旧是慵懒的,但其中的冰冷和强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明怀久脊背挺直,喉结动了动:“她是我恩人的孩子。被扔在雪地里,如果我不管,她会被活活冻死的。”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慈悲之心了。”关叶初仰头喝了一口酒,依旧懒懒开口:“我不跟你废话,哪里捡来的,你再送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