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届高中生,因为是两个年级合在一起的因素,而当时又没有适时的学龄规定,导致了同班的年龄的相差很大,有亲兄弟的,也有亲叔侄的。
庄欢龙记得,这届学生年龄最大的在六班,他是孙德龙,当时他询问过,但孙德龙却羞涩地不愿告之,高中毕业后也就没碰过面,只是听说他走出校门后,第二年春节就结婚了。
跟孙德龙电话联系后,庄欢龙就上门走访。
久未见面,孙德龙在庄欢龙的印象中倒没有多大的变化,反而自己让孙德龙一下子认不出来:“庄欢龙,你要是不登门,在外面碰到,我还真不敢认,你的变化也太大了。”
庄欢龙笑着解释:“还不是我比你小了许多,读高中时,你已成年,我还是少年嘛!”
孙德龙也笑笑说:“我是52年出生的,那时你问我年龄,我还真很窘地说不出口。”
庄欢龙敬佩地说:“你在年级里虽然年龄最大,但现在的精气神比我还要好,毕竟差了6岁,你是怎么保养的?”
孙德龙笑了笑说:“享女儿们的福,从单位退休后,她们就决意不让我再找工作,说我们老两口之前为了她们吃尽了苦,她们现在都建立了家庭,又都是高薪阶层,就让我们老两口好好享福。之前我们帮她们照料孩子,现在孩子们都读高中了,我们老夫妻俩就彻底清闲了,女儿女婿们还掏钱让我们随旅游团出去旅游,每年三到四次,全国各地的风景浏览了不少。我这人烟酒不沾,也不喜欢打牌搓麻将,闲着没事做,就参加了小区里老年太极队,每天早晚两次打太极拳,既锻炼了身体,又充实了生活,心态一好,精气神就足了。”
庄欢龙很感慨:“你是班里的老大哥,你的生活习惯值得同学们借鉴,上了年纪就得保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过,我倒是有点纳闷,你上学为什么这么晚?”
“唉!还不是令弟妹给耽误了。”孙德龙叹气解释起来:“我是老大,下面弟妹四个,之前奶奶照料着我们,当我8岁读一年级时,奶奶积劳成疾地一病不起,没半年就去世了,父母只得让我退学回家照料弟妹。老二是妹妹,差了我四岁,当老二接上我的班,我已经12岁了,父母这才让我上学。”
“那你家当时的家庭是什么问题?”庄欢龙好奇地问。
孙德龙说:“问题是出在爷爷身上,实际上也是很冤枉,那年有一个新四军伤病员在我们村子里养伤,让汉奸发现了,被日本鬼子抓了去杀害了。解放后这汉奸得到惩办,在交代罪行时,他说为了寻找新四军伤病员的踪迹,他就结识了我们村里几个人,其中包括我爷爷,政府就对这几个人要进行审问。虽然审出了告密的那个人,但我爷爷和其他两个人,因汉奸说出了他们的名字,同样受牵连。”
庄欢龙说:“这么说来,你爷爷有点冤。”
孙德龙说:“奶奶告诉我,爷爷真的很冤,那汉奸装扮成小贩,常在村子里卖东西,我们家穷,没从他那儿买过东西,爷爷更是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但新四军伤员被害了,能说得清楚吗?汉奸既然供出我爷爷的名字,那就是证据,这些让汉奸咬出的人,都被判了刑,爷爷是哑巴吃黄连,被抓后冤屈地得了忧郁症,一年不到,就病死在监狱里。”
庄欢龙叹息地说:“这个冤案还真无法说得清,你爷爷真是懦弱,只要活着总能有洗清冤情的一天。”
孙德龙说:“就是呀!当初爷爷他们三人一起被判了五年刑,因不在一个监狱,另两人刑满释放后,听说我爷爷死在监狱里,似乎是良心上受到谴责,说了一句公正话,爷爷的名字是那告密者说给汉奸的。他们三人是汉奸拉拢的对象,他俩跟那小贩喝过几次酒,我爷爷一次也没参与,可那汉奸竟拉着我爷爷替他一起垫背。”
“那你爷爷的冤情洗清了没有?”庄欢龙问。
孙德龙说:“当时的运动一个接着一个,父母又没文化,也不懂得如何去平反,父亲只是向大队领导提起了这事,可大队领导武断地说,政府的决定,一切都是正确的。想让两个犯罪释放分子来证实,上面会听取?大队领导反劝我父亲,不要搞事了,人已死了,再去证实有什么用?”
“后来你读高中,政审也就顺利地通过了?”庄欢龙问。
孙德龙说:“父母本不让我读高中,当时我已经是个正劳力了,我在老师眼里是个好学生,实际上我成绩好是年长能领悟,老师替我在父母那儿说了许多话,父母才让我继续读书。”
“听说你高中毕业后,第二年春节就结婚了,是不是真的?”庄欢龙好奇地问。
“是的。”孙德龙坦诚说:“父母有早生贵子早得福的想法,我高中毕业后,他们就张罗着给我找对象,对方是个本分姑娘,比我小一岁,文化程度只小学,但人很勤快,针线活和农家活样样精通。她家是贫农,她不嫌弃我的家庭,我自然就没什么可挑剔的,当时的婚姻不像现在这么讲究,结婚就是组建家庭过日子嘛!到第二年春节我们就结婚了。”
庄欢龙说:“不过那时你已经23周岁了,也理应结婚生子了。”
孙德龙似乎很自满地说:“亏得我结婚早,生了两个女儿,所遗憾的是没生儿子。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生女儿的好,我的堂哥生了两个儿子,他们夫妻俩可没有我们夫妻有福分,少得可怜的退休金还得倒贴给第三代。”
庄欢龙问:“你生了两个女儿,当时生活压力比只生一个要重得多吧?”
孙德龙不否认:“这也是事实,我们夫妻俩为了两个女儿也是吃足了苦头。那时是靠劳动挣工分,到年底每个工值多少钱你也知道,好在我老婆能吃苦耐劳,在外挣工分不输同等妇女,在家养鸡养鸭种好自留地,除了必备的油盐酱醋,肉基本上到过年过节才买。”
“那两个女儿的营养怎么考虑?”庄欢龙问。
孙德龙笑笑说:“穷人家的孩子命硬,我的两个女儿吃什么都长肉,不过我们夫妻俩也不会让她俩常吃咸菜地瓜干,我喜欢抓鱼摸虾,鸡鸭蛋是现成的,俩姐妹养得都胖嘟嘟的,我们夫妻俩再苦也开心。”
“那你们夫妻俩忙着挣工分和家庭副业,女儿们的学习是怎么关心的?”庄欢龙想到他的两个女儿学历都很高,就好奇地问了起来。
孙德龙很有成就感地说:“这应该是我的功劳。大女儿上了小学后,我就精心地辅导,不过大丫头很有天赋,一点就通,倒没让我过多的费精费神。姐妹俩相差两岁,到小丫头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没办法操心了,因为我们夫妻俩为了家庭的收入,向银行贷款买了条水泥船搞运输。我就关照大丫头,不但自己把书读好,还要关心好妹妹的学业,我那大丫头很懂事,真的替我们分担了责任。我们很少回家,一次回来,受委屈的小丫头就哭着告状,因她回家作业写作业偷懒,大丫头经常打骂她。”
“你们对小女儿的告状心里是什么感受?”庄欢龙问。
孙德龙说:“老婆心疼地责备大丫头,我相反,当地表扬了大丫头批评小丫头,并吓唬说若再不听姐姐话,读书成绩不好,就不买新衣服,如果考试成绩不好,就送人不要她。”
“你这不是简单粗暴嘛!”庄欢龙指责。
孙德龙很有主见地说:“对孩子一定要有威严,他们害怕什么就针对什么,你哄或者讲道理,他们反而不当回事,至少我认为我的做法是对的。打那后,小丫头就不再告状了,大丫头也悄悄地跟我说,小丫头真的害怕被送人,对学习就不再偷懒,对大丫头也言听计从。所以我很感激大丫头,她分担了我们的责任,不但自己努力学习,而且还带好了妹妹的读书成绩,在两丫头的学业上,我们真的一点不操心,一路升学到大学,都是她俩自己的努力。人家子女花钱请家教,我们一点不花这冤枉钱,两个丫头是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