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兰知道庄欢龙的老婆去了杭州,为了让他在她这里编写文稿,就很努力地帮他收集班里女同学们的人生故事。
她随即走访的是杨芳苹,杨芳苹跟她有相同的命运,两人的丈夫都病死了,只不过杨芳苹的丈夫晚走了好几年。
当时张秀兰向杨芳苹推销过保险产品,张秀兰说了自己丈夫的案例,可杨芳苹认为,自己和丈夫的身体很硬朗,患疾病的概率不大,再是她有点迷信,认为自己的家人没病没灾,去买保险来防病,这是很不吉利的。最主要的是杨芳苹视钱如命,听张秀兰说附加防病医疗险的成本是收不回来的,就婉言谢绝了。
可让杨芳苹万万没想到的是,八年后,她的丈夫因疼痛难熬去医院检查,CT查出来竟是胰腺癌。她想到了保险的功能,就联系张秀兰,问她能不能替丈夫补上一份大病保险?张秀兰的回答让她十分后悔,因为保险公司是不接受患病者投保。胰腺癌是绝症,她的丈夫挨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医疗费花掉了五万多,农村合作医疗保险报了50%,自己花费了将近三万。杨芳苹跟张秀兰懊悔过,说如果当时买上一份重大疾病险,保险公司至少能理赔两万多,她虽然相信了保险,但为医治丈夫欠了点债,已没能力为自己和儿子买保险了。
丈夫去世,杨芳苹才45岁,她跟张秀兰年龄相仿,张秀兰单身八年已走出了困境,杨芳苹很佩服她的能力,也钦佩她的洁身自好。
在是否再婚的话题上,两人也曾探讨过,张秀兰直言不再考虑地单身下去,杨芳苹也直言自己可能做不到,她跟张秀兰解释,为尊重农村习俗,她为丈夫守孝一年,过了孝期,若遇上合适的人会考虑再婚。
张秀兰表示理解,毕竟杨芳苹说没有赚钱的能力,还要为儿子成家立业,必须得有男人帮衬。
让张秀兰意想不到的是,杨芳苹守孝期满就联系她去设计保险,原来是一个比杨芳苹大十来岁的丧偶的相貌平平的个体老板看上了她的容貌。
杨芳苹是看在他有钱的份上,接受了他的追求,但提了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鉴于病死的老公,让个体老板为她母子买上保险;第二个条件是让个体老板在她家生活。
那个体老板的子女都成家,为能跟美妇同床共枕,就一切都同意,张秀兰就给他们三人,分别设计了足够的保险。
岁月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庄欢龙觉得,就张秀兰对杨芳苹之前的了解,杨芳苹的人生故事还不够全面,就要求张秀兰再走访一下。
杨芳苹对张秀兰的前来自然是友好地迎接:“秀兰啊!这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好像有十六年没碰面了。快坐,我们今天好好聊聊。”
张秀兰坐下后羡慕地说:“这十六年你的生活变化很大呀!已经住上了宽敞的别墅。”
杨芳苹满脸幸福地说:“老头子生意做得还可以,这小洋房是前年建造的。”
“那孩子们应该住在一起吧?”张秀兰问。
杨芳苹说:“是住在一起,儿子儿媳上班,孙子已读四年级,老头忙生意,我在家负责买、汰、烧。”
张秀兰善意地提醒说:“你老公已七十多了,生活这么富裕,就不要再为赚钱而忙碌了,若累垮了身体,赚的钱不就送给医院了吗?”
杨芳苹笑笑说:“你不是帮我们买足了保险嘛!”
张秀兰解释说:“保险的功能是减轻治疗的损失,但决不是神通的保命符呀!”
杨芳苹笑了笑说:“我是劝他不要再劳累奔波了,因为子女们都成家立业了。可他说精力还很充沛,生意已经做出了经验,闲着不一定有益身体,不过他的身体真的很棒。”
看着杨芳苹光润的脸蛋,张秀兰就笑着调侃起来:“这我能从你脸的气色上猜得出来。”
杨芳苹的脸蛋泛起了红晕,也调侃地问:“你的气色不比我差,是不是已脱单了?”
张秀兰心里暗骂自己嘴贱,便遮掩说:“我没你有福分,不过已经单身惯了。”
杨芳苹倒是相信张秀兰信守妇道,就转换话题说:“幸亏你当时帮我设计了养老险,让我每月增加了一千多的收入。不过买了防病险后,病也没有得过。”
张秀兰取笑说:“你不是很迷信吗?那你应该理解保险是保了你家人的平安。”
杨芳苹深信并自傲说:“我家老头也是这么说,他也很迷信,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庙里祭拜烧上一支香,还带回寺庙里主持的话,说我是旺夫,给他带来财运。不过也真是,他跟我生活在一起后,做生意特别赚钱。”
张秀兰羡慕地调侃说:“这是老天爷给你的福分,让你越活越滋润。”
杨芳苹感慨说:“亏得爸妈给了我一幅好的容貌,让有钱的老头看上。否则中年丧夫,我又没有挣钱能力,孤独寡母的,生活不知有多艰辛。”
张秀兰解释说:“人的潜能都是被困境逼出来的,你的脸蛋给你带来了福运,让有钱男人迷上了。”
杨芳苹剜了一眼说:“凭你姿色也应该有这福分,只不过你不想抓住。”
张秀兰感叹地说:“福分不是人人有,这也许是我的命。”
杨芳苹埋怨说:“就你眼界高,还守旧,白白地失去了生理的感受,我可不能失去,老头子虽比我大十岁,我给他身体调理得好,他的精气神很足,可称得上是老当益壮。”
张秀兰羡慕地说:“这也是老天给你的好命。”
杨芳苹很识趣地不再深聊下去,便问她的来意:“今天你来不会单纯聊天吧?”
张秀兰笑笑说:“让你说对了,我倒是专程来聊天的,跟你叙叙旧。”
杨芳苹也笑着说:“毕业四十四年,你我见面也只不过四五次,之前各自忙生计,现在都空闲了,我们应该叙叙旧。”
张秀兰就聊开了:“我们六班同学的家庭都有问题,我妈的成份是地主,你家当时是什么问题?”
杨芳苹说:“说起我家的问题,真让人哭笑不得。我家是贫农,爷爷还担任生产队的贫协主任,在一次会上,他喊错了口号,真正的祸从口出,尽管是口误,但性质十分严重,便成了批判的对象。”
“你爷爷还真是挺冤的。”张秀兰很感叹。
杨芳苹说:“虽然大家后来原谅了他的口误,但贫协主任是当不成了,爷爷此后沉默寡言起来,我读高中的政审是通过了,可爷爷的问题在我的入学表格栏里注上了。”
张秀兰叹息地说:“那个年代,让不少人因为言行的失误而遭到批判,不过你爷爷的问题属口误,对你走出校门应该不会带来多大影响吧?”
杨芳苹说:“影响还是有一点,比如申请加入团员,团组织还是把我凉一边了。我也不在乎,命里注定是农民,也就没有过多的追求,只要练就农活和针线活就可以了。”
“你参加高考了吗?”张秀兰问。
杨芳苹说:“参加了,没录取。所以很羡慕班里考取的十多位同学。”
张秀兰解释说:“这也是命运捉弄人,谁料想国家会恢复高考,让我们这届的学子荒芜了三年多,如果当时能直接高考,你我也许会努力地考上。”
杨芳苹似乎没有遗憾地说:“这是命中注定,幸运没有降临,我们也只能当作回忆。”
“你后来怎么对待自己的人生?”张秀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