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扬接过烟,眉毛一扬:“领导有何指教?”
徐兆祥说:“指教谈不上,毕竟我对你还没有真正了解。”
张之扬点燃烟,深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戏谑道:“蒙谁呢?当干部的把戏我还不了解?之前村干部最头痛的人物是我,你是不是准备拿我开刀,想杀鸡儆猴?”
徐兆祥淡定地笑笑说:“你跟我没有过节,我干嘛跟你过不去?”
张之扬嘲讽说:“你现在是村里最大的头,拿我开刀还不是想立你的威?”
徐兆祥解释说:“我拿你开刀,你服吗?你不服,还不是让我名声扫地?”
张之扬就鄙视说:“所以请你不要把精力花在我身上,告诉你,绝对不好使。我也不会跟你较劲,只要你不惹我,你就当你的大干部,我做我的小屁民。”
徐兆祥没想到张之扬竟是油盐不进,倒有点头痛,为了自己在村里的威望,他必须要突破这个关口,想了一下,便笑着问:“你就这么自己看不起自己?”
张之扬否认说:“我当然得看得起自己,否则就不会率先出头反击,你想在我面前撒威风,门都没有!”
徐兆祥觉得他是个真正的“刺头”,如果驾驭不了,自己还真不能有效地展开工作,就顺着他的话策略地说:“张之扬,你这么坦诚自己,我想你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你之所以不服地反击,并在日常的场合中会产生种种的抵触情绪,是因为你是看到了一些不合理的常态才唱出反调,否则就不会引起周围人的共鸣。”
张之扬本来的表情是鄙视的,可徐兆祥的评价似乎冲淡了他那习惯的抵触情绪,表情瞬间转换地在乎起来:“你不觉得我是在跟你抬杠?”
徐兆祥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从现象上看,你起哄跟干部作难,弄得他们很没面子,场面造成尴尬是你的错,你成为干部眼里的头痛人物。”
“但‘事’都有正、反两面的说法,没有真正的对与错,就看世人怎么认为?说你‘错’是因为你明显地不服从还唱反调,说你‘对’是敢于鸣不平。”
“我这个人喜欢换位思考,有抵触情绪的人必定有他的思想主见,而这一主见能得到他人的认同,说明这个人有一定的人气市场。影响面虽然不怎么好,但他的长处也突显了出来,你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让一些干部们把你的长处看成了短处。”
“怎么解释?”张之扬不明之间的辩证意识。
徐兆祥就细细地解释起来:“他们只听到你的抬扛,觉得你嘴巴很‘臭’,没有认真地思考你为什么处处针对地唱反调。我对你是这么理解的,你敢唱反调,就一定觉得事态有不合理之处,你不是没有好的建议,而是觉得干部们都官僚地不愿听,所以就干脆唱反调抵抗。”
“而周围的人迎合你,是你替他们说出了同样的感受。所以我认为你是个人才,人们称你是‘刺头’,我恰恰相反,认为你是‘自然领袖’。因为周围人跟随着信服你,是不是?”
让徐兆祥这么奉承,张之扬的脸红了起来,两手拨弄着手指呐呐地说:“我可没这能耐。”
徐兆祥见火候到了就进言起来:“这说明你还没有考虑过发挥自己真正的才智,人生处在迷茫中。换句话说你没有正确的判断力,没有把自己的长处真正发挥出来,同样是不满,为什么不提让人能接受的建议,而要抵触地唱反调呢?”
“我可没有好的建议,再说提了人家也不会听取。”张之扬闷声闷气地吐槽。
“我会听取,你就直言说吧!不管在不在理,至少说明你敢敲打我。”徐兆祥激将起来。
张之扬这下脸涨得通红:“我服你了,你饶了我吧!”
徐兆祥就和风细雨起来:“张之扬,我很注重有才之人,希望你不要让我看走眼。人都在乎脸面,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让人说‘刺头’,遭人鄙视心里就好过?不要再作贱和麻木自己了。”
“我也不客气地评点你,你的人生状态,表面装得很强硬,可心里一直在痛苦,只是没人懂你摆了。我懂你,也想奉劝你,人家看不起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得看得起自己。”
“人家不心疼不要紧,要紧的是自己心疼自己。你有家人,不能给父母和妻子争口气,难道不想给孩子留个好的印象?你不是没才能,而是没有正确地发挥。”
“如果你认可我的身份,我现在对你的要求是,改掉自身不良的行为,把你的聪明和才智发挥出来,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可以交流,就把你认为村里存在的一些弊端说出来,我会认真地听取,并会跟你一起探讨。”
“我希望你能改变自己的现状,表现出自己正气的一面,我实话跟你说吧!如果你以后的处事渐渐地得到人们的认同,我会考虑用你。如果你确实没有一点可造之处,那就不能怨我不关心你。但有一点我可向你保证,我不会鄙视你,把你当作朋友,因为人格是平等的。”
张之扬的眼神闪出点光亮,虽没表态什么,但重重地点了点头。徐兆祥见他不再反击,就见好就收。
让徐兆祥意想不到的是,他接下来去照面的一个个“刺头”得到的全是恭维,大体的意思是,谢徐书记眼里有我们,张之扬放话说信服你,我们就听他的,以后决不再随意瞎起哄了。他觉得张之扬还真有点能耐,让他轻松地降服了村里的那些“刺头”。
在接下来处理事务中,没有了“刺头”们唱反调,徐兆祥在村里的人气和威信也慢慢地上升了。
但徐兆祥没有沾沾自喜,也没做表面文章,接下来的精力花在了人心的归笼,因之前的支书和村长意见不合,难免有两派势力的存在。虽然自己跟两派势力没有情感方面的冲突,但不能忽视曾经产生的意见不一,干部层面能够化解,村民间曾发生过口角,双方心里都抵触情绪,形式上的命令化是解决不了的。
但靠自己一一上门去化解,全村1600多人,这民众的心是千奇百怪的,虽能给予脸面,但不一定真正心服。反过来说,面上矛盾没有激化,这一去做所谓的思想工作反而节外生枝地让矛盾的双方产生猜疑,有点得不偿失。只能有待在日后重大事情地处理上,拿出自己的见解,做到公平公证。
半年后,集镇建设又向村里征用一部分土地征,而征用的土地是张之扬的生产队。人事安排是个头痛的事,作为村里的当家人,这个事一定要妥善处理好,但涉及到个人的切身利益,每人都想出去。
得知土地征用,这个队已有不少村民来村委会争取名额,这个说前支书承诺过,那个说前主任许愿过,强烈要求这次征用土地必须得安排,否则不会太平。
村干部就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徐兆祥,上面分配的指标是五人,而争夺指标的有二十多人。
徐兆祥见张之扬这次没有出面争夺,心里似乎有了主意,要求办事人员实事求是安排征用人员。就五个人,在商讨时,办事人员很快地拿出了名单,其中就有张之扬家的名额。
就张之扬家的名额,徐兆祥让办事人员说说理由?办事人员解释说:“第一,以实事求是的原则,张之扬家没有安排过人,这次应该考虑。第二,张之扬这次没来村委会争名额,他可能是在看村委会这次安排是否合理,如果他家不安排,他肯定会大闹村委会,我们也没足够的理由解释。”
徐兆祥没有马上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让村干部再次核实一下,确保公平公证。
徐兆祥心里清楚,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僧多粥少,处事再公平公证,吃不上粥的人肯定要闹情绪,甚至会闹得不可开交,只不过收场顺利一点或难堪一点,为了能让事情平稳处置,他决定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