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信息量很少,唯一的来源就是看报纸,全年48元一份《解放日报》,是上级指令订阅到每个生产队。老会计常埋怨说是花了冤枉钱,送来的报纸没人看都成废纸。在他眼里,48元是一笔可贵的数目。
既然是指令订阅,李晓林可不能让它成为废纸,就让邮递员把报纸送到他家,于是每晚看报成了他的习惯,几乎都是看完全部内容才休息。
一天,李晓林在报上看到政府要加大力度对河道的整治,要求各县政府出财力对主流河道进行治理。这让他这个低洼田的生产队长很上心,要是水利治理能让生产队水灾得以解决,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就跟李明请假说:“我想去水利局咨询一下,要是能够为我们解决水灾的问题,就以队里的特别地势申请一下,看能不能得到帮助?”
李明说:“这是公事,请什么假,我相信你的智慧,能办得了事,再说队里不缺你一个劳力,你大胆地到外面闯,队里由我担着。”
李晓林就去了县水利局,咨询的结果是主流河道大工程,没有细排到支流河道。在李晓林扫兴时,一个分管水利工程的副局长问他有没有多余的劳力,说他主管河道的石驳岸建筑。
李晓林来兴致了,问工程如何计酬?副局拿出了工程图纸,说达到这个要求,开挖和水泥浆垒石每米工本费20元。李晓林说生产队很穷,能不能高一点,算是扶贫帮困,回答说这是财政核算的标准。
李晓林就不再说什么,每米20元,不论能做多少工程,对生产队来说是额外的收入。他要了一份图纸,说回去商量好后再回复,副局点点头说早点回音。
李晓林马上召开队委会,拿出图纸先问大家能不能做?副队长周锋懂泥匠活,看了后说:“这是体力活,工程没那么复杂,只要不偷工减料就可以。”
接下来就讨论用工的问题,把劳力抽出去,田里农活怎么调节?能让队里有额外收入,大家就来劲地出主意了。只要不是农忙季节,可以调节,留队的劳力苦一点,至多出工早一点收工晚一点,再说是多挣工分会增加年终收入,大家也不会有怨言。
接着是商议外出人员的工分评定和外出贴补,老会计说出勤一天一个工分,补贴按惯例每天1.5角。
李晓林觉得少了点,就劳动强度而言,建议出勤的工分为1.2工,补贴为2角。
老会计见大家都点头,还是提出了不同意见。说出了他的精打细算,他同意工分提到1.2工,但坚持补贴1.5角。并解释如果是2角,按去年2.8角年终分配水平,出勤一天等于2个多工分。
会计这么计算,李晓林就不敢坚持了。
考虑去接工程,又大胆说拿10斤鸭蛋送礼,说若接不到工程,鸭蛋的账就在他头上。
大家说不用,老会计说还是照章办事,还说了一句非常在理的话:“不要为了这10斤鸭蛋,毁了晓林的名声。”
第二天,李晓林拎着鸭蛋去了水利局,鸭蛋不敢提在手,放在外面的草坪里。副局见了问能否做?李晓林轻声问他家在哪儿?副局眼神不解地看着他,他只得尴尬地说明拿了点鸭蛋。
鸭蛋对城里人来说是稀罕物,副局愣了一下后说就领着李晓林去了他家,路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副局显得很热情,事情就在他家里谈开了,李晓林问工程怎么承接,副局说石料和黄砂都堆放在指定的堤岸上,水泥到指定的地方去领,按照承接的工段,办事处会发放数量的,但建筑的工具自备。
李晓林红着脸说队里穷,能否帮忙也解决一下?
副局想了一下问能出员几个?李晓林回答十人左右。
副局不再说什么,就领他去办事处,对负责人说:“你带这位李队长到现场去看一下。先给他10米堤段,做完后检验,合格后再发工程。还有,他生产队贫困,给他们配置十把挖泥铁铲,两付泥刀铁板,手垫先给10付,以后以破换新,其他工程队按规定做。”
李晓林心里欢了起来,10斤鸭蛋换来了施工工具,这笔帐很值。也许是副局发话,那负责人接待得很客气,作了许多实质性的交代,李晓林一一记下。
李晓林次日就带着9个青壮年去办事处,并偷偷地给了负责人5斤鸭蛋,得到的关照更到位了,特地配给了一辆小拖车,方便他们拉水泥和拌砂浆的铁皮板。
这一天,10人干得很卖力,但手忙脚乱的没经验,只垒筑了2米左右。
李晓林有点伤感算起了成本帐,工程收入40元,按分红每工3角计算,10人12工,3.6元,再加补贴1.5元,总计是5.1元。给集体创收应该是34.9元,这一算心里就热了起来。
回去后就找老会计,老会计很开心,毕竟这40元是看得见的收入,哪像农作物不可预见。
李晓林就问去年全队社员总工分是多少,老会计拿出分配账单。说28000多工,可分配资金是7840元多一点,扣除常规的农田费用,全队直接分配资金只有1800多一点。
帐算得让李晓林有点心酸,只希望今年队里的额外收入能多一点。如果能做上200米的石驳岸,也有4000元的额外创收,充实到分配,肯定不会排在全乡最后。
可他不敢妄想,工程刚做,还没得到水利部门验收认可,如果不达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必须要把好这个质量关。
第二天大家继续施工,到收工垒筑了3米,虽然多了一米,但李晓林在意的是质量。就问周锋,质量能达标吗?周锋就打消他的过虑,石驳岸坚固的关键点,是黄砂和水泥的混凝比例,垒的石料都冲洗干净,一定能达标。
四天后,10米的工程完成了,李晓林就请办事处的人来验收,验收的工程师很满意,说这个工程队质量过硬,放心让他们承接工程。
李晓林心里踏实了,就大胆地承接了100米。
虽然有了之前10米的建筑经验,但他还是强调质量,一个月后,这100米也完成了,再想接200米,可工程队多,这期工程所剩不多,只承接到150米。
垒筑有经验了,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进度也快了好多,不到40天也完成了。
整个工程完成,就予以结账,工程做了260米,李晓林从水利局财务处拿回了一张5200元的转账支票。
那晚开队委会碰头,大家看到支票,比过年还开心,特别是老会计,他说:“做账十来年,没见过一笔这么大的资金票据。有了这笔资金入账,今年的年终分配不再是全乡最低了,全大队肯定是最高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