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裴枍的回答,傅柃的心细细地疼了一下,他觉得,不该这样的。
“那个人……为什么回不来了?”
傅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他死了,我杀的。”
裴枍平缓的语调,让傅柃的心狠跳了一下。
他死了,我杀的。
为什么能这么平静?那个人死在你手里,你怎么能……
能怎么样?
傅柃觉得自己魔怔了,平白地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差点烧了自己。
不该这样的,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
是因为裴枍吗?
“他对你的影响这么大,又夺了你的内丹,现在他不过是个凡人,杀了他吧,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
傅柃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准确来说,是他的心魔。
是的,魔修也会有心魔,可以说,只要有情有欲但过于执着之人,都会有心魔,连神仙也不能幸免。
傅柃的心魔存在已久,至于到底是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之前一直压制得很好,今天不知怎么跑出来了。
杀了他!
这个声音渐渐充斥了他整个脑海,成功控制了他的意志。
傅柃掐住裴枍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裴枍用力掰着傅柃的手,却只是徒劳,反而在脖子上留下一道道划痕,空气难以入肺,脸已成猪肝色,眼睛透红且凸起,几乎要晕了过去。
这一刻裴枍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在模糊的视线触及傅柃眼中的血色时回了片刻理智。
他被心魔控制了。
思及此处,裴枍突然有点高兴了。
右手无力地从胸前拿出净道,用左手轻轻弹了一下,但显然太轻了,声音传不进傅柃脑中。
然而裴枍已经彻底没力气了,失去意识之前他只有一个念头:就这样死了啊,也好,死在他手里,挺好。
双手垂落,净道落地,在地面与碎石相碰。
叮铃。
清脆的铃声仿佛自远古响起,在天地间回荡,洗涤万物,净化心灵,如春风化雪,压制了心魔。
恢复清明后,傅柃还有一些怔愣,待他看清了现在的情况后,瞳孔微缩,像是烫了手般松了手,裴枍失去了支撑而落下,直直向悬崖倒去。
在傅柃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行动作,将裴枍紧拥入怀。
傅柃只觉心惊。
看着怀中人虚弱的样子,傅柃眼神晦暗不明,随后捡起地上的净道,打横抱着裴枍走了。
今天这一场面,带来的无非是恶意更深的传言,以及看向裴枍时更加轻蔑的眼神。
没人敢说傅柃什么,但裴枍却是不用顾忌。
这一举动所带来的后果,却也不知道在不在魔尊大人的考虑范围中了。
傅柃把裴枍放在床上,准备把净道放在枕边时却顿住了。
这个玉佩,他见过。
不是猜测,是肯定。
他十分肯定在很久以前他就见过这块玉了。
可是,在哪见过?
一个画面浮现,自己手里拿着一块玉佩,勾着一人肩,应该是挺高兴的。
“美玉配君子,这玉不论是成色还是功效都是顶适合你的,你是人中龙凤,降福神明,它是玉中之王,净化神品,你不收它,它落在他人手里可就委屈了。”他说。
旁边人红了耳朵,听声音有些害羞:“怎么总没个正形……我收下就是,你……”
他哈哈大笑,继续逗弄,不,准确说是调戏那人。
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傅柃不知道了。
那块玉佩是净道,那个人是谁?
从那个角度,只能看到一部分侧脸,无法辨认。
视线猛然移向裴枍,傅柃伸出手,又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抚上了裴枍的脸,然后,把他的头扭向一边。
顺回来时刚好撞上了从裴枍房里出来的傅柃,差点没崩住,略显慌忙地行了个礼,但,傅柃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
顺偷偷瞟了一眼,发现傅柃完全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怎么回事?
恭送傅柃走了之后,顺快步走进房,看到躺在床上的裴枍,突然就好奇了。
“怎么以前都没出现过这么有趣的呢……”顺搔着下巴,神情惋惜。
但转眼又愉悦起来:“不过,既然已经被我遇上了……还是合我胃口的,我运气还不错,也算不虚此行了吧。看来,等我把那家伙找回来打一顿后,留下来玩玩也不错。”
若是裴枍醒着,定能发现这欢快的语调不该属于顺。
顺凭空拿出一瓶药,把裴枍扶起来喂了点药,确认无事之后把人放平,深深看了枕边的净道一眼,随即笑了出来。
没再管裴枍,顺躺到自己床上,看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枍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猛地坐起来后有些头晕,便靠着床柱子坐了会,缓过来了之后便下床,摸到枕边的东西后立马认出来了,把净道拿在手里摩挲,若有所思,不一会儿收进衣服里。
有些渴,便走到桌边倒水喝。
凳子没有按原位摆放,裴枍一时没当心便撞倒了一张,倒是把顺给惊醒了。
顺躺着躺着睡着了,一下惊醒,立刻坐起作防卫状,右手虚握着横于胸前,眼中冷冽的杀意一闪而过。待看清后立即收敛了,又变回温顺的样子,走过去扶裴枍坐下,再扶起凳子。
“你醒了,要喝水吗?”
“嗯。”
顺倒好一杯水推至裴枍手前。
“你没事吧,怎么总是晕倒?又是因为尊上?今天我看见他从房里出去的。”
语气中还带着些气愤,想来是认定了。
裴枍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作何回复,端起水杯一饮而尽,也就没注意到,顺说的“又”是何意。
裴枍仰头喝水时,顺无意看见了他的脖子。
是掐痕,指印分明,色呈紫红。
“他居然掐你了!”
裴枍一惊。
顺捏住了裴枍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另一只手抚上掐痕,动作轻柔。
“疼吗?”
稍用点力,便听见裴枍轻轻“嘶”了一声。
“傅柃他这个……”渣男!
裴枍捏住了他的手腕,到底还是没喊出口。
“慎言。也不是什么大事。”裴枍把顺的手拿开,有些不悦。
“这都不是大事?他……”顺感觉裴枍捏得更紧了,只好跳过这个话题。
“我帮你抹点药吧,好得快些。”
“不用了,谢谢关心。”裴枍这会儿有些怀疑顺了。
虽然他现在没了内丹,感知力却不会太差。尽管只是一瞬间,那骇人的杀气他还是感受到了,而那个方向,只有顺。
能放出这等杀气的绝非常人,虽然早就知道顺不会是个普通的仆,但,现在看来,顺的身份比想象中复杂。
“你是谁?”
裴枍又换了个问法:“我应该是认识你的,所以,你和我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