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不知不觉间,那吟唱的老人已经走远。那声音也渐渐的隐入浓雾之中。而直到这时,李若言一行人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在医院门口站了半个小时。
寒风吹到他们脸上,尘埃飘浮在空中,几人的目光犹如那尘埃,没个定数,只是迷离地看向街道——吟唱老人离开的方向。
过了大约两分钟,他们才回归正常。
那老人的音色说不上有多好,甚至可以排在差的行列,但是就是这音色仿佛有魔力一般牢牢地锁住了他们的目光。
“好了,我要先走了。我真没想到我会在这儿浪费这么多时间来听这个老头念经!”李若言突然用一种不该由他说出的语气说。
阳奈被搞得摸不清头脑,也只能附和李若言说的话。自己也趁势往家走。
没有二十秒,医院前就只有林嘉言一人在思考。他回头看了看北野余馨所在的住院楼,便慢慢地离去了。
另一边罗再全回到家中,便看到隔壁亮起了几盏灯。
“妈,隔壁怎么突然住人了?”罗再全一边将脚上的鞋脱掉,换上拖鞋,一边朝着在厨房的妈妈问着。
“是啊,我也很奇怪,难道买房的销售都没有跟这家人说过什么吗?”
仅仅两句话,他们家一晚上的发言就差不多结束了。直到吃完饭,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这是后话了。
且说这时罗再全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来几张泛黄的照片,他盯着照片,笑了笑,笑得很丑。
那照片上是一个大约初中模样的女孩,看样子稚气未脱,照片上的她在傻傻地笑着。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长发及肩,乌黑的秀发轻轻的衬着两边的脸颊。也不知是带了美瞳还是灯光的原因,瞳孔中一片粉黛色。
大约五分钟过去,罗再全回到现实生活中来,他缓缓地放下照片,轻轻地收入抽屉,拿出了一本笔记本。
跟照片差不多,这本子看着也有些年头,上面写着一个大标题:她的时光
看到这几个字,罗再全的心中一紧,遂而开始歇斯底里地狂笑。与白天斯文冷静的他完全不同!他的脸在狂笑中逐渐扭曲,原本不错的声音变得沙哑——这是一个疯子的声音。
叮咚的声音响起,是有人按门铃。遂而听到罗妈急促的脚步声。
“诶,您是……”
“您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请多指教。”
一个中年人自称是新搬来的邻居,说着,便向罗妈伸出了一个包装盒。那盒子上还扎着缎带,明显就是自己包装过的。
“啊,您可千万别客气,我家信教,这东西算是一个吉祥物吧,您可千万要收下。按我们的习俗,您要不收下,那就是瞧不起我们呐!”
罗妈本想拒绝,奈何口齿不够伶俐,在邻居的嘴炮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好收下。
“当个摆设倒也不错。就收下算了,他看着还算面善,应该没什么问题。”罗妈想着。便收下了。然后笑吟吟地对那中年人说:“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吃饭没,正好我做了饭,要不一起吃点儿?”
中年人笑着回答道:“吃饭就不必了,但茶是真的要喝一杯了,搬家太累,现在想起,连口水都不曾喝过一口。”
中年人顺理成章地进入客厅,享用着罗妈泡的茶,他一边闻着清香的茶,一边跟罗妈攀谈起来了。
“您现在一个人在家吗?未免有些孤独吧。”
“不,我的儿子在楼上呐,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菜呀。”罗妈的脸有些红,头时不时地往厨房那边望去。看似是在关心厨房里炖着的菜,实则是在可以躲过这“社牛”的邻居。
两人的聊天多少带些尴尬的气氛,罗妈有好几次都想要暗示他“该离开了”,但这邻居似乎不太能听懂话,竟还是不能领会到她的意思。
这种尴尬的境地直到一句话的出现才逐渐消失。
“您的儿子是在楼上吗?可以让我见一下吗?我也有个女儿,说实话,我在为她的上学问题发愁,不知道该上哪个学校呐!”中年人起身欲上楼,便四处东张西望。
罗妈赶忙起身拦住他,说道。“见他倒是没问题,我去叫他就是了,但他这个人太古怪了,在您来之前还在鬼叫,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哎哟,我想进他的房间啊,他死活不肯,还给门加锁,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他教成这个样子……”罗妈越说越气,眼泪差点从眼眶里流出,但好在那中年人及时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您还是把您儿子叫下来吧,这么说,我的兴趣倒愈发强烈了。哈,您别怪我说话粗鲁,这几年我几乎都没有社交,说话什么的都有些不太会了。”
罗妈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罗再全是多么多么坏,一边走上楼。
此刻在房里的罗再全听到罗妈的声音,便赶紧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窗外。
“喂,我要进来了啊!咱邻居倒是个不省油的灯,大晚上的居然还见你。”质量本就一般的木门马上就被粗暴地推开。门的折页嘎吱作响———这门是三个月前换的。
罗妈粗鲁的进入方式多少让罗再全有些不悦,头就这么望向窗外,就当身边的母亲不存在似的。
月光照在他脸上,在那一瞬间竟看不到高中生应有的青春洋溢,而多了几分成熟,或是说,老辣。
“怎么,成心躲着我?下去吧,让那个有病似的邻居看看你的垃圾样子!”罗妈站在罗再全旁边不停地挖苦着,似乎那嘴是永远也不会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儿,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你在看什么?嗯?还不快下去!”看到罗再全毫无反应,罗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调也逐渐大了起来,甚至把下面的邻居下了颤了一下。
“啊对对对,我下去我下去,呵呵。”罗再全慢慢地起身,缓慢的走出去。
房间内此时只剩下罗妈一个人,苍老的她看着空旷的房间,一时间竟有了一种悲凉感。自从他的爸爸消失,这个可怜的家伙就再也没有开心过了。不到花甲,远看胜似花甲。月光照在罗妈的脸上,呈现在多年未洗的玻璃上,那是一个瘦弱的,憔悴的女人的脸。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涌出。
也许有十年了吧,她把自己封闭了十年。她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小声的啜泣无法满足她的需求,她渴望与自己的朋友交流,可以是一起吃顿饭,可以只是一次谈话。但是现在的她一无所有。朋友是什么?她对这个词的概念已经不是太懂。
她慢慢地把眼泪擦掉,由小声啜泣变成了微声哽咽。这几年来的一切如电影一般不断浮现在她的眼前:
5岁时,你的肺炎发作,在深夜几乎没有医院愿意派救护车。我从家里把你背到2公里外的医院,我陪你3天,三天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7岁,有一个男人和我相爱了,我问他是否可以接受你,他说好,并说要带你去旅游。我让他带你去了,但是他却差点把你推下山崖,我在最后一刻赶来,再晚一步,你将被丢下。而他……
10岁时,家里变得格外困难,我一天上3份班,努力地养活你……
13岁……
15岁,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开始变得冷酷,我多想和你在回过头看看以前的欢乐时光,但是似乎已经回不去了。
低头闭眼,抬头睁眼,罗妈缓过神来。
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但是有这么一群人,她们甘愿成为他们的绿叶,即使委屈自己也要让他们顺利地绽放。叶会因岁月而腐烂,带去的养分有的时候也会变质……
这样的花朵,绽放着诱人的香气,但内部已经被腐蚀殆尽。
她不想如此,但是愈加激烈的家庭争斗已经使她失去了耐心————她算是摆烂了。
一阵风袭来,窗帘被吹散,如同一只有形的手,它掠过了床单和抽屉,一张照片被吹出来。
罗妈捡起这张照片,看着不禁心里缓和了一些。照片上是罗再全与林嘉言等人的合照,看样子应该是在学校拍的。这一点罗妈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反感,他一直都喜欢带着一个相机。
照片大概是经历些什么。所以显得有些破旧。特别是北野余馨的那一块有些较大的折痕。
罗妈本想把抽屉打开,自己看看把抽屉里面都放了些什么东西,但发现自己已经离席太久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把照片随意丢到床上,便砸门而去。
且说罗再全走下楼那一个瞬间,似乎有一股强电流通过了他的心脏。这个中年人看着有些熟悉,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太过于普通的原因吧。
到了这个时候,中年人发现一个少见下楼,那东张西望的动作瞬间凝固了。那眼神就像心虚似的盯着罗再全。手一一种奇怪的姿势悬停在半空中,全身就像一个机器人,一个没有电的机器人。
相比于他,罗再全倒是显得十分自然,一边下楼,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家伙。
罗再全不清楚他为什么要保持这种奇怪的姿势,也不会在乎这一点。他的心中还在想着在房间内的照片和那个母老虎般的母亲。
本就累了一天,还要回来受气,还被强迫见一个莫名其妙的邻居,这放在谁身上不会感到烦闷呢?
中年人的容貌像一个和蔼的老人,那嘴巴笑起来应该很慈祥,走在大街上属于熟人都认不出来的那种类型。这时他给罗再全最初的印象。这种容貌在一开始也给了罗再全一点好感。
“您好,您就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吧,别保持这种动作了,搞得好像有病似的。”罗再全一屁股坐在那邻居对面,把邻居扯成正常的坐姿。
中年人显得有点尴尬,只是口中连连说“是”。然后上了一个厕所。
罗再全不满地瞪着这个中年人的背影,总感觉这家伙就是一个混子,拿他们家寻开心来了。
一阵冲水声过去,中年人自然的从卫生间走出,本来有些潮红的脸色逐渐变成属于中年人特有的黄色。
没等罗再全说话,他先说话了:“你好啊小朋友,刚刚我有些失礼了,你的妈妈还在楼上是吗?咱们聊聊吧,我对你挺感兴趣的。”
从一段无聊的寒暄中,罗再全大致知道了这种中年人叫做丁天明,有50岁了。罗再全听着中年人无聊的叙述,简直快要睡着了。但是一句话突然就让罗再全变得十分精神。
“我有一个女儿,叫丁晨曦,看你的样子是17左右吧(罗再全点头),嗯,我的女儿和你一个年纪,不知道你在哪个学校读书?我想把她放在和你一个学校,这样好照应,毕竟以后咱就是邻居了。”
“这好办啊,我的那个学校人少,好进。”
“对了,我刚刚给了你们家一个礼物,它算得上是一个装饰品,你要不要现在选一个地方把它放起来?”
这时罗再全才注意到旁边放着的一个盒子。
“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哎哟,小朋友,当然可以啦!这可是给你们家的诶!”丁天明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激动,与之前的沉稳形成鲜明的对比。
罗再全感觉十分意外,甚至有点不太适应,便专心把盒子打开。
打开的一瞬间,那里面的东西让罗再全一惊!
里面是一个陶瓷做的弥勒佛,也不知是何原因,它给人一种沧桑感,哪怕是鲜艳的颜色也没有改变。甚至可以说,那种奇异的沧桑感就是这浓重的颜色造成的。
“啊呀啊呀,你这是怎么了?”丁天明搓着手,激动地把这弥勒佛举起,视若珍宝般捧在手中,说:“这是我家的宝贝,最珍贵的宝贝了!”
一旁的罗再全眼神怪异,死死地盯着那手中的弥勒佛。然后疑惑地问:“这不就是一个弥勒佛吗?这么宝贝!”随即转头看向丁天明,那眼前的景象也许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丁天明抱着它,几行热泪从眼眶中涌出,瘦弱的躯体随着呼吸剧烈地痉挛,倘若让一个说话口无遮拦的小孩来描述的话,俩字儿:磕了。
罗再全刚想说什么,之间丁天明突然如暴怒的狮子般从地上跳起,歇斯底里地叫着:“我去你妈的!你个混蛋懂什么?!你懂个屁!你懂它的价值吗?!它不是玩物,不是!它不是你的玩物!你个混蛋……”丁天明愤怒地把一只手空出,愤怒地向罗再全挥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