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漫天大火,在浓黑的夜中像是要毁掉所有,带着吞噬一切的霸道强势。
鲜血乍现,在光影中喷洒成星点的影,落了一片。
地上,墙面,在灼热的温度中更显刺眼。
透过缝隙,那双瞪大了的眼还染着猩红,没了焦距,却直直的与她无声对望。
记忆中那充满了温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了呆滞的愤恨与不甘,砸落地面时,对上她的眼时唇瓣无声。
那是她最后看见母亲的模样。
一改往日的如兰优雅,尽显哀意狼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的流逝气息,没了温度。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瞬间,心如刀割。
她想出去,发了疯的想。
想冲到母亲身侧,替她捂住鲜血绷溅的脖间红痕。
可无尽寒意惊颤从脚底飞升,贯穿全身。
神逝魂夺,丧胆销魂。
巨大的愤怒和绝望快要冲破神经,占据她所有大脑神识,夺取掉她脑中氧气,令她连一声尖叫都无法从干涸的喉间破壳而出。
就那么愣愣的望着面前没了气息的人,浑身无力。
“砰——”
“小东西,我找到你了~”
低沉的男声染着戾气由远及近。
阻挡被人粗暴破坏。
视线伴随着强势的拆除声攸然放大,她单薄瘦小的肩隔着木板挨了狠狠一脚。
终于在那人粗鲁的动作中,身体腾空,而她的世界,瞬间崩塌,沦为一片黑暗。
画面交叠,反复闪现。
最终定格在母亲染了殷色,缓慢噏合的唇中。
别动——
她陷入了记忆的循环中,神识难醒。
悲哀绝望袭卷灵魂,惊起浓郁的颤抖。
她似乎彻底坠入梦魇,在其中猩红了眼,一遍又一遍。
君顾赶到的时候,少年们围在房门前,手足无措。
看见他时皆眸子一亮,宛如见到了救星:“老大!”
他们试着开过门,却无法进去,门被人从里面抵了个全。
可这个情况,令他们愈发深感不安。
沉着眼扫过门,君顾没收眼:“全部让开。”
人们听话的退到过道两边宽阔些的地方,君顾退了两步,抬起腿。
力量积蓄在脚上,狠狠一踢,干脆利落。
“砰——”
房间门旋过极大的弧度,重重的撞在墙面上,狠狠的颤了好几下。
后面那根倚住门的长棍因为承受不住这力道,硬生生断成了两半。
带起一阵尘埃飞扬。
视线中,屋内一片狼藉。
少年气息微弱的躺在地面上,头埋在了手臂下,只露出半张脸,垂眼看去,肤色白的吓人。
纤细的脖颈上,青色血管一望既见。
进来看见这一幕的君顾瞳孔狠狠一缩,没来由的,心脏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迅速上前,将人抱起。
怀中的人,浑身烫得可怖。
像是火种烧的通红的铁块,除了重量的区别,体温高得吓人。
彻底露出来的那张脸惨白透彻,淡淡的唇色一分不剩,毫无血色可言。
看见少年脸色的人都狠狠一抖:“教练!”
君顾脸色很难看,溴黑的眸中风雨欲来:“我送她去医院,你们——”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怀中的人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双手吞吞抬起,死死扯住他的衣服:
“不、不去医院……”
君顾沉默一瞬,态度很强硬,抬脚便往外走:“不行,必须去!”
她的温度太高,不能拖。
“教练,你都这样了,必须去医院!”
“是啊是啊!”
“得赶紧去医院看看,都疼成这样了……”
ET队员听见两人的对话,皆皱着眉头劝说,不理解为什么都这样了宫九喑却不愿意去医院。
有人抱着绒毯钻进来。
“老大,我拿来了毯子,快给教练盖上!”
手忙脚乱的给她盖上。
身上多了一抹轻飘飘的重量。
睫毛轻颤动,感知将她攥住,漫漫拉回。
医院,会让她暴露。
意识因为这刻进了骨子里的潜意识短暂回笼,少年眉间皱起,捏住君顾胸前衣料的手攥得指关节泛白,眼皮掀起,露出里面一片的殷红。
浓得惊人。
即使声音烧的沙哑无比,也染了狠戾的凉意:“我说,不去!”
不容置疑,强势无比。
君顾的脚步一听,没有皱起,眼中气得发暗。
苏煜急了:
“不行啊教练——”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君顾打断,那张儒雅斯文的脸此刻全是寒凉冰霜:
“去请阿姨过来打扫一下屋里。”
说完,他抱着人转身,将宫九喑放在了床上。
从兜中掏出电话,划开屏幕,打了一个出去。
“你过来一下,”说完,他顿了一下:“立刻,马上。”
那边的齐琰一愣,盯着挂掉电话的手机挑了挑眉。
这又是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立刻马上?瞧那语气,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心下虽腹诽着,手上动作却迅速,很快收了箱子提着出了门。
这边,苏煜看着君顾的动作一愣,还准备说什么却听君顾打了个电话。
想起来还有齐医生这号人,他才松了口气,转身喊着其他人出了房间,下楼找阿姨去了。
知道人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没必要杵在这本就不大的房间里。
不算大的床上,似乎是知道没去医院,再次昏睡了过去。
精致张扬的眉眼紧紧皱着,额间汗珠正大颗大颗的往外冒。
将手机揣进兜中,君顾吐了口气,走过去,将被子拉过来,将少年盖了个严实。
伸手摸了摸宫九喑的额头,热浪般的温度灼了一下五指,让他本就皱着的眉间越发的深。
生了病就把自己关在房间硬抗两天,这都是什么烂德性!
以为自己是金刚体质吗?
如果没人发现,这人是不是就算死在这屋内,都不会想到要吭一声?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股无言的恐慌感突然掠起,冲破心脏蔓延至脑海。
荡起一股缺氧的感觉。
五指收起,紧缩握成拳,带起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颤意。
他无法忽视,在看到宫九喑气若游丝那一幕时心头笼罩的无神恐慌。
如果真的……
心神晃动,君顾深刻的感知到,他并不敢想下去。
害怕,后悔。
分明昨日,他从这道门前走过许多次。
为什么,就没想过进来看看呢……
眼底情绪翻滚,令他有些无力的垂了眼,可不经意间一瞥,却让他身体一僵,眼角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白色衬衫上,刺眼的红染成朵朵血花,侵染了一片。
这不是他的血。
不过才抱过宫九喑短短两分不到的时间,衣袖上便染了一片血红。
毫无悬念,这血迹是从宫九喑身上沾染而来的。
之前的枪伤在江绯的管理之下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宫九喑身上有伤。
而且是新伤。
不然不会有这么鲜红的血迹。
这个讯号不停的撞击着他的脑神经,带起一阵战栗。
幽邃瞳孔深色聚集,君顾吸了口气,他抓起被褥一角,想将其掀开,查看宫九喑究竟伤到了哪里。
却攸然被少年从被褥中揭起的手死死禁锢住。
力道大得惊人,。
君顾望去,落入一双猩红的眸中,深邃的殷色像是将他灵魂也一把扯进那阴郁诡谲的深渊中。
渐渐被滔天的恨意缠绕。
灼烧了他向来冷傲孤清的心脏。
他垂着望少年的眼,薄唇轻泯,不懂少年为何心存有如此令人惊愕的恨意和绝望:
“你——”
“你,想做什么。”
少年那双眼很冷,没有平日的不驯桀骜,只有戾气,一望无尽的戾气。
空气凝固,双方对视,好一会儿都没人动作。
君顾抬起手,缓缓落在少年的发间,眉眼染了自己都没察觉的低软温意。
“别怕,我什么也不做。”
镜片之下,浩瀚浓黑的眸盛着细雨般的轻哄。
他放低的语气让少年捏得死死的五指松了两分,看上去清醒无比的人眸中旋涡闪动。
指尖失了力道,抖动了两下。
宫九喑眼尾肃杀轻泄,落掉几缕嗜气,刷的松了君顾的手。
修长的指落在少年燥戾浮动不停的眉间,轻轻抚了抚,试图将她紧皱的痛一拭去。
君顾蜷了手指,缓缓放下来,望着她幽邃的眼,轻轻叹了口气。
看上去最冷静的人,其实依旧沉浸在梦中,给人营造着一种清醒自知的假象。
差一点,他就信了。
将被褥掖回去,君顾指上微拢,轻轻替少年擦去湿了发梢的汗水,神情认真。
“睡吧,这里很安全。”
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过什么,但以后的一切,我都会陪着你。
他为自己心头一闪而过的想法震了一瞬。
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如果她不在了,他想要陪葬。
荒诞,却好像本该这样。
动作缓缓,将宫九喑脸上的汗抹了个大概,他静静望着她。
忽然间心中失笑。
他似乎,真的栽了,栽在了一个叫宫九喑的手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无关性别。
偌大的房间内,响起一道低低的轻叹:
“小家伙,不要让我失望。”
……
齐琰到的时候,少年已经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看见又是宫九喑,他眉毛一挑,“还真是稀罕,怎么每次见到她都这么惨?什么命格,隔三差五就伤一次。”
他统共也就见过宫九喑两次,但两次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啧啧叹了叹。
他觉得这人还真的是衰。
一身的毛病。
人到了,君顾心头稍微落了一点,闻言凉凉瞥了他一眼唇瓣漫漫:
“人不伤你会见得到?赶紧看,别聒噪。”
齐琰冷呵了一声:“你这人是越来越凶了。”
尤其是面对床上这人的事时,那凶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扫了眼染了血的衬衫,君顾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不紧不慢的解着衣扣,准备去换掉。
走到一半,他停了一下:
“她身上应该有伤,记得处理一下。”
齐琰冷哼。
走到床边伸手在宫九喑额头上试了试,那温度灼了他的手一缩。
我去,这烧的是有点吓人。
啊喑失去至亲那年,屋外母亲养的花草开得正艳,那晚的火光像极了白日的太阳,灼烧着一切,刺伤了眼睛。
不知道为啥,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总觉得啊喑最大的存在感就是时不时诈尸,这个想法闪过的时候给我笑抽了~还有啊,顾神已经成功认知到自己真的性取向有问题了,而且经过一番思考,他清醒的承认,自己就是喜欢啊喑,放心尖尖上那种喜欢,于是后来,在掰弯啊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亦乐乎,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啊喑根本不用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