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半夜踹下床。
在地上的时候,他猛地醒来,低头望着自己所处的位置,他是有一瞬间懵逼的。
盯着愣望了好一会儿。
他缓缓回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些。
“啧,什么时候睡着的……”
从地上起来,俯身去看床上的人。
宫九喑把被褥全给踢了,一张脸变得绯红无比。
他皱着眉,伸手去碰她额头,猝不及防被那温度灼了一下。
君顾俊脸猛地又黑了下去。
这温度才升回来,就陷入了高烧里,这家伙什么身体!
温度高的跟个火炉似的。
迎着黑夜下楼去找了冰块来,用毛巾包着手掂着试了试,君顾还是又起身去拿了块毛巾放在宫九喑额头上,才把包着冰块的毛巾拴好放上去。
但这样显然也不是事。
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人温度像先前一样,变得跟冰冻的一样。
君顾起身,将被子掖了掖,把队里的酒精倒进盆内端来,拧着酒精给宫九喑擦脸。
整间屋子里霎时间散发着浓郁的酒精气味。
宫九喑大脑一片混沌,她浑浑噩噩的,有时觉得自己掉进了南极冰窟,浑身发冷,可下一瞬脚下踩着的冰寒变成了火红的焰,灼得她灵魂都在滚烫。
就在她受此煎熬痛苦不堪的时候,天际恍然飘来一阵沁透的凉气,让她得过好许。
迷迷糊糊的,宫九喑觉得眼前好像有一道人影晃来晃去,她想睁眼看清,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
想开口叫住那人,可喉间发紧,怎么也发不出声。
替人将脸上、脖子上、手上等露出来的地方用酒精擦拭过一遍后,君顾伸手在宫九喑脸上碰了碰。
温度还是高。
她白皙的脸上晕红一片,额际是密麻的汗。
捏着毛巾的指顿了顿,君顾起身,手搭在少年脖颈下方,捻住她身上单薄的衣料。
他动作停了一下,垂着的眼神色明灭,长长吐了口气。
放开捏住的那处衣料,掀开被子,搭在衣角处,准备将宫九喑身上的衣服褪掉,帮她用酒精擦拭身上。
酒精擦拭身上,散热效果会更好些。
可才掀到一半,露出那人纤细的腰际来时,君顾的手腕攸的被人抓住。
他动作顿住,转眸对上一双眼。
床上陷入昏睡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此刻一双泛红的眸子,张扬的五官还泛着病态的绯,声音哑得不行。
“你做什么?”
宫九喑静静盯着君顾,她上半身撑着,放在额头上的冰块落到了一旁,眼里闪着几丝野兽的警惕。
她握在腕间的指还带着滚烫的灼意。
脑子里忽的闪过之前要替这人处理伤口时这家伙的反应,君顾也有了几分了解,扬了扬另一只手拿着的毛巾。
“我怕你再烧下去,得烧成傻子。”
不像上次那般对宫九喑的反应感到气急败坏,君顾这次很平淡,说话的时候还带了几分调侃。
他啧了啧,垂着的眼里满是星瀚:
“烧这么烫都能跳起来,你这不让人碰的臭德性还真的是厉害。”
从君顾这个地角度望去,正巧能看见少年脖颈下的锁骨,精致漂亮。
屋里是很重的酒精味,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闻到了。
眸光微闪,宫九喑抿唇,缓缓松了挟制着君顾的手,将因为撑起身体来滑到肩处的衣服拉回去,她身体放松,鼻息轻缓:
“抱歉,刻进骨髓的习惯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从梦中惊醒。
伸手将被自己弄掉到一旁的冰块拿回来放到额头上,让她感到了几丝冰凉。
身上还是股股热浪,宫九喑额间的汗密密麻麻的冒,浸湿了不少碎发贴在额际,让她看上去很是狼狈。
闻言,君顾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暗色,又很快化为一片虚无。
“所以,你介意吗?”
他手里还拿着沾了酒精的半干毛巾,询问她的时候,语气浅浅的。
君顾问她意见。
若说不介意,似乎不太好,这人也在床前照顾了她大半个晚上。
认真想了想,宫九喑开口:“不介意,但我现在神志清醒。”
言外之意,她不想擦。
君顾心中有了数,没做过多劝说,将毛巾放回盆内,弯身端着出了屋去。
不多时又折返回来。
正昏昏欲睡的宫九喑不知为何,见到他回了房间后,神志莫名又清醒了几分,睡意也褪去不少。
身上温度在慢慢降下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没有了那种灼烧感,但咽喉还是很干,所以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又沙又哑。
“谢谢。”
君顾这次没躺会床上,而是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来,十分娴熟的伸手,替宫九喑将被褥掖好。
灯光下,他线条明朗的侧脸隽气好看得过分,他的唇一开一合,带起喉间的不停滑动,尤为性感:
“你总对我这么客气。”
三番两次的说谢谢,好像除此之外,她没什么要对他说一样。
这份似有若无的疏离感有时候,挺让君顾心感挫败的,可奈何他又深知这对于宫九喑来说的确是种正常表现。
不着痕迹叹了口气,君顾失笑。
真是难搞。
可他嘴角勾起的轻啧还没落下去,室内就缓缓响起宫九喑那沙气低缓的声音。
“不是。”
她躺的脑袋还枕在床头,看君顾的时候,需要歪着一个角度,那双邃暗殷殷的眸里,散着一些君顾也看不懂的东西。
“我只是不知道除了谢谢,可以说些什么。”
她把额头上毛巾包着的冰块拿下来,君顾伸手去接过来,放到床头。
他扬眉:“倒是难得听你开口解释。”
说话间,君顾的手也没忙着,倾身去试她额头的温度。
的确,降下来许多。
看着他的动作,宫九喑呼吸缓缓:“我的确不轻易解释,这东西麻烦。”
她向来喜欢直来直办,就连收拾族中蛆虫,也喜欢摆在明面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掌拍碎。
杀鸡儆猴,将剩余的麻烦一次性解决掉。
坐在床边,君顾看她的眼轻垂,眼帘落下一个微悦的弧度: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那里,我也算是重要的?”
原本不经意的一个打趣,却没成想,眼底映着的少年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头。
她说:“嗯,是挺重要的。”
宫九喑咳了咳,顺了顺气,眼尾依旧是扎眼的匪气:
“毕竟,顾神说到底也是我在这京城,捡到的唯一一个便宜哥哥。”
生了病的人不知为何,话比平时多了许多。
君顾也看出来,她似乎是不想睡。
闻言,他胸腔震动,没忍住勾着嘴角笑道:“便宜哥哥?”
他君顾,在这京城好说也适合我有头有脸的人物,到了宫九喑这里却成了随手捡的便宜哥哥。
但不得不承认,宫九喑的肯定让他心情颇为不错。
不管是居于哪种身份,他是重要的,不是吗?
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够了。
不过,她话里的不重视还是惹得君顾眉眼都失笑起来:
“你要知道,君顾这个名字,可不便宜。”
唇瓣碰了碰,宫九喑神情显得有些寡淡,即使一脸病态都挡不住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野性。
她鼻中哼了缕浅息,啧道:
“怎么,君顾现在是想和我讨论身价问题?”
可话音才落,她五官再度失去血色,煞白无比。
整个人也下意识蜷起来。
君顾眉角笑意褪去,换做紧蹙的沉:“怎么了?”
宫九喑深吸了口气,唇瓣翕动:“冷。”
突然的如坠冰窖,就像突然被扔在了滚烫的岩浆一样,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抑制不住的战栗。
君顾摸了摸她额头,还有脸颊,果然,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