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也不输谁啊!
隔岸关火的江希影和叶如梦看得差点拍手鼓掌,只差一个切好的西瓜捧在手上了。
江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过去的时候,说话那人正垂着眼,动作轻缓的替床上少年擦拭着嘴角。
修长如玉的指,格外好看。
分明是,宫九喑不适这种亲昵的触碰缩了一番,让被这人迅速勾住了下巴,被迫承接了他所谓的“帮衬”。
却俨然一副温馨和谐。
看得江绯唇瓣轻碰,眼底集起几分嗤笑来:“顾神下手还是轻些为好,我们啊喑到底还是个病号,经不住折腾。”
君顾收手收的是一个从容不迫:“这个不劳江医生费心。”
两人你往我来,这尤为不对付的气息宫九喑怎么会察觉不到?
她深吐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出去吧。”
江绯抿唇,看向她。
那原本垂着眼的君顾也转过脸来,好整以暇的瞧着他,下巴轻点示意:叫你走呢。
那长得尤为矜色好看的脸上,浑是洋洒的得意。
刺人眼得紧。
轻啧了一声,江绯暗嘈了一声小人得志。
他提起箱子站起来,垂眸看宫九喑:“那我就先走了。”
心头有些被抛弃的不爽和不舒服,但江绯的脸上毫无波动,只是捏着药箱的手五指并得很紧。
一旁吃瓜的江希影见状刷的站起来:“哥!我送你!”
江绯却没着急转身,而是平静的注视着床头的少年,等着她回应了再动。
听见他的话,宫九喑揉太阳穴的手停下来,蹙起眉看他:“我不是说你,走什么。”
江绯眉梢一扬,看向坐在床沿的人,唇角微勾:“哦?那你叫的是谁呢?”
这时候心情正好的时候顾神才递到少年嘴边的勺就那么停在了那儿,他抬着眼正对上少年还泛着猩红的眸。
宫九喑对他说:“我吃不下了,麻烦顾神把东西送回去一下了。”
分明这端来吃食的主人还在屋内坐着,她不使唤,却让他送下去。
这比起刚才直白的喊出去,还要叫人心生不爽。
方才就忽视他不搭理他,和姓江的姓欧阳的聊得火热,现在就开始撵他走。
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二次被毫不客气的撵走了,上次的对象,还是欧阳娜。
这次,成了个男的,江绯。
这小家伙还真的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真是……气死他了。
可是我们顾神冒上来的几分怨气在触到少年浮着病气和血色的双眸时,嘴唇蠕动吐出的,莫名就成了:“嗯好。”
不自觉舒了口气。
他端着宫九喑没吃多少的粥缓缓站起来。
视线简短与站在床边的江绯对视一眼,错开视线目不斜视的往外走。
路过江希影面前的时候,君顾突然停住了,转头看他,凉凉道:
“怎么,我这个不亲的就不准备送了?”
懵了个大逼的江希影眨巴着眼睛,顿时叫苦不迭。
这就是您老的地方我一蹭住的送什么送?况且,您不过是下去一趟餐厅后厨而已,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战火能别波及他这个吃瓜群众吗?
一旁的叶如梦看见自家老大的目光就要朝自己落来,吓得一个激灵就赶紧站起来。
“顾神,我俩一起送你!”
于是,轻微的关门声后,房间里一下子空旷起来,只剩还站在床沿的江绯。
“我想,他此刻一定很不爽。”
重新放下药箱坐下来,江绯打开药箱,从最内层拿了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出来。
收了视线的宫九喑眼尾浅浅,很淡,让人看不出什么神色来,她看着江绯的动作。
“你和他对着干什么。”
刚才,但凡是个瞎子都能感觉到两人的不对付。
她叹了口气:“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
江绯却是笑了笑:“觉得有点意思呗。”
他就喜欢看那一身风华族贵的人,眼底的斯文崩裂开来。
打开不大的盒子,入目的,是两排试管装着的液体,他从中抽了一管递给宫九喑。
伸手接他递过来的东西,宫九喑淡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江绯关盒子的动作没有停:
“我只是不太明白,他这个人出了名的性子冷傲,怎么才和你认识不过两月就对你这般重视。”
刚才君顾离去的背影里,染着几分莫名的委屈,看得她无端一阵烦闷。
试管握在手中,宫九喑的神情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却逝得极快,她垂眼:“这个你问我,我也说不清楚。”
江绯都能察觉出来的东西,她一个天天接触到的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也是不解的。
可是不解里,又似乎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拿起试管在眼前晃了晃,她停顿片刻,迟疑道:“或许,真把我当亲弟弟对待了吧。”
闻言,江绯不可置否的嗤了一声,“亲弟弟?啊喑,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想事情一根筋。”
他回忆起君顾前后的不同,说:“谁对弟弟,会照顾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亲的都天天打,更何况你一个不亲的。”
闻言,宫九喑忽然对比着想起了同为亲生兄弟的江绯和江希影,据她所知,江希影作为弟弟,的确是过得常常挨揍。
当初没来京城时,就有听下面的人提起过一嘴,说江医生隔三差五就把自己亲弟弟送队里去挨饿抗打,时不时还亲自上手揍人。
那时候她只是想,没想到江绯平日素来冷着脸,只知道搞药物研究和济世救人,却对自家兄弟这般下得狠手。
不过这两年来倒是好了许多。
宫九喑放下手来,抿唇沉默片刻,幽幽吐了口气,看江绯的眼平淡却笃定:“你也不像你口中说的,那般不明白。”
能够将形势分析的如此透彻,又怎么会不明白?
江绯身体一僵,却是笑着看她:“你不也是一样?”
分明心有所感了,却固执的扯另一个理由让自己深信不疑。
“啊喑,你比我更厉害些。”
宫九喑抿唇,将手中试管打开,放在鼻尖闻了闻,岔开了话题:“这是新药物?”
江绯也配合,将拿出来的盒子放到她的床头柜上:
“刚得出来的成品,还不确定对你作用有多大,正准备给你送过来谁承想你就先出事儿了。”
将盖子揭开,宫九喑仰头毫不停留的一饮而尽。
她这番豪爽的操作惊得江绯都来不及制止,只得一把夺过她手中空了的试管,起身捧着她的脑袋急道:
“你全给我吞了做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宫九喑淡淡望着他,啧笑道:“你这样子倒是稀罕。”
江绯在她面前最急的时候,也只是那时她对求生无所谓的时候,却也只是闷气一番。
没有过今日这种急色过,一时间倒让宫九喑觉得稀奇。
可江绯此刻只想一巴掌呼死她。
他指着空了的试管怒道:
“你知道这药物里有哪些东西吗?样样单拎出来都能让人闻之色变,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全给我吞了!知不知道这一管子是你两周的量?”
他盯着少年淡定如斯的脸,一时间又气又恨,想打却又舍不得下去手。
只得恨恨摔了管子在床上,长叹了口气:
“你这家伙真的是,一点都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哦,两周的量啊。
宫九喑耸了耸肩,身体有些发软,让她掀起眼皮的动作都显得有些疲惫:
“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吧,我现在真有些困了。”
她现在的身体抗药性太强,所以一般药物对她来说作用不大,危险性也不算大。
不得不说,还真有了几分百毒不侵的意味。
江绯吐了口浊气,回绝道:“不行,这药的副作用我还不清楚,我得在这里看着你,以免发生什么不良反应。”
嘁笑着勾唇,宫九喑眼里神态清醒,全是桀骜懒散:
“你不是不知道,有眼睛盯着,我睡不着的。”
江绯沉默了一瞬。
宫九喑又道:“娜娜那边应该有不少麻烦,你去顺便和她一起解决一下。”
不用说,两人都知道欧阳娜做什么去了。
江绯叹了口气,到底是妥协了。
“也行,不过我会找人上来看着你的,毕竟药副作用还未知,我不放心。”
他从床沿站起来,捡起刚才扔到床被子上的空试管放进药箱里,又叮嘱道:
“今天你注射了好几种药物,又口服的有,可能晚点会出现一些不适,别睡得太死,注意一些。”
宫九喑点头:“嗯。”
起身的时候,江绯还是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盒子收回了药箱:
“为了避免你拿药当饭吃,这东西还是我收着,确定对你有用了,我再分装给你送来。”
看着他这番动作,宫九喑扬了扬眉,唇中泄了抹轻笑:
“你这作态未免小家子气了些,好歹也是个国医圣手。”
提起药箱的江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笑:
“我小家子气?若真放着你来,我怕我哪天来看见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这话是不假的。
生命是坚韧的,但也是易碎的。
再者说,床上这人向来不把自己的命放心上,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别这段时间才见一点点好转,说不定哪天又被她给作反弹了。
他的话太直白,里面夹杂着的闷气还在,让宫九喑有些悻悻的收了嘴,怕再说下去,这人得暴走。
算了,她放过他,不刺激他了就。
“我先走了。”
倪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少年,江绯揉了揉太阳穴。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宫九喑又开了口,她说:
“能一杆子拍死就给我拍死了,但主谋,我要人。”
脚步顿了顿,江绯嗯声:“我知道。”
他抬脚走了几步,却忽然间停了下来,垂着脑袋静默一瞬,转头看那处脸上已经疲意无法掩饰的少年。
幽幽吐气道:
“啊喑,我们能成为你,把命当回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