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半影,人迹无踪,增添些许落寞孤寂,略显萧瑟凄凉。
他们顺着途中一条岔路又走回了南照古城之内,长生剑又恢复原样不再有任何异动,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幻梦一般,毫不真实。
无名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将军冢,他隐约听到从那深处传来的声音又在断断续续呼唤、诉说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不会是有什么幻鬼在扰乱他的心智吧?他自顾自想着,生怕又被什么恶鬼缠身。
昭隐瞧他神态怪异,不由得“咚”一声捶了一下他的头。
“殿下……”
昭隐不禁愣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缓缓道:
“我瞧见你头上有什么,以为是什么虫怪……见你没事就好。”
他……难道是在关心他?
无名愣地出神,虽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但是头真的很痛。
城内静谧,一片祥和。
他们只在郊外偏僻处损灭了些许劣等鬼怪,南照古城与他们先前所处的境地着实不同,好像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流民。
“这座古城……原来这么多花啊……”
无名最初未曾留意,等他们绕了大半个南照古城,这才发现到处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尤其在夜晚看来更添一色妖冶与邪狞。
“是花影。”
昭隐凝神镇定道:“花影最喜人间繁华,此处白日里一片盛景自然会吸引它。”
花影?无名对其不太了解,但从名字来看应该不会像婴鬼、骨女之类般可怖。
无名忽而想起初入南照古城内遇到的那个卖花小女童,不禁深思:那个女童会不会认识花影?还是……那个女童就是花影本人?
“殿下,非邪恶的精鬼是不是也要除之而后快?”
无名也不知为何提出这个问题,或许是心生怜悯又或许……有一种不知名的期待感在作祟。
“身为鬼君,我不得不那样做。若身为昭隐,我想我并不会。”
他望向夜幕中那渐渐被白昼吞噬的下弦残月,怅然道:“无名,你是否认为鬼界君主望尘莫及、高居王座不可进犯?”
“是,鬼界最强便是殿下。”
“不。”昭隐望着他的双眼,缓缓道:“鬼界君主更像是一个被束缚的傀儡,正如人间的君王般为权势所牵累。”
“殿下……”
“我曾以为我是鬼殿便可以左右一切,完成天君交给我的使命统治好鬼界……但现实总是残酷,我连部下的踪迹都寻找不到,甚至无从着手倒让那罗刹鬼逍遥快活。”
即便他再怎么怀疑国师怀集与罗刹之间的关联,但是鬼界无法打破人间的规则秩序,他身为鬼殿,更不能擅自妄为。
堂堂鬼殿竟不敌罗刹恶鬼?这怎么可能!?
无名惊愕不已,定是那罗刹使了什么邪术……真是可恶!
无名有些无措,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鬼殿,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看来噬鬼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他能够卸下君主所有的自尊,对一个小鬼差提及这些。
“殿下……如若只有噬鬼才能解开关于罗刹封印的话,那我应当是找到噬鬼的关键……不过我也不知我究竟从何而来,自我有意识起我便与钟觉浅一体。”
无名此话似乎点醒了昭隐,他突然抓住无名的肩膀,四目相对,好像在感应着什么。
昭隐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感觉,他的确能捕捉到一些噬鬼的气息,但由于太过微弱,他无法直接断定。
“沙沙……”
这时,一股气香席卷而来,伴着飞舞的花瓣又随风飘香远方。
无名顺着花瓣游走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卖花小女童正站在前方不远处。
那小女童还是一副素衣打扮,手中提着一个花篮,她的头微微低垂,僵僵地站在原地。无名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不过感觉和初见时大不一样。
她没有杀气。
“小妹妹是你啊。”无名欣然道:“现在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在这里?”
小女童不语。
昭隐脸色瞬间一冷,手渐渐浮上腰侧握紧长生剑柄,若对方有任何攻击与杀意顿起之际便以长生一击毙命。
“小妹妹?”
无名见她的反应很奇怪,头微微倾侧,疑惑地望着她。只见那小女童缓缓抬头,满眼泪痕,呜咽着:“大哥哥……”
她一边哭一边走向无名,篮子里的花已经渐趋枯萎,徒增死寂。
昭隐见此情形褪去方才汹涌而来的杀意,颇为好奇地看着这女童与半蹲下来的无名。
“小妹妹,你怎么了?”无名不禁轻轻擦去女童的泪痕,关切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小女童摇了摇头,啜嚅着:“我也不知道……呜呜……我刚才醒来发现我哥哥不见了……大家都不见了……”
消失?
无名与昭隐方才并未觉得城内有何异常,但此刻他只觉得有种很香浓的味道环绕于此,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
昭隐猛然一横长生剑立于无名身前,警戒道:“退后!”
“殿下?”
“花影,你到底要做什么?”昭隐显然不想再跟她浪费口舌,冷色直言道:“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底有何目的?”
小女童却没有被吓到,反而委屈地看着他们,嗫嚅道:“这位哥哥好凶啊,还是大哥哥好!”
昭隐面色发黑,杀意遂起。比起直接动手的鬼怪,他确实很厌烦这种胡搅蛮缠的精鬼。
“别生气别生气呀,我没有恶意。”
小女童或许是见他根本开不起玩笑,也不想再逗弄他们了,竟瞬间幻化成一副少年模样。
只见他五官端正骨肉停匀,眉眼带有笑意,但是面无血色显得有些诡谲邪性,身穿一袭白色圆领长袖衫,长马尾根处系着一条红色的绸带。
花影……居然是个男孩??
无名有些惊愕,不由得望着他愣地出神:这……直接女孩变成男孩了……
“大哥哥可还记得我?”花影见眼前之人一脸茫然,不禁莞尔笑道:“大哥哥曾经也如昨日一样,捡起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