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屋顶看着无尽幽暗的星空,思索很久后,内心终于慢慢明亮起来,最后任务并不是我的结束,恰恰是我重新做人的开始,而重新做人,不该用泯灭人性作为开端。
想到这里双脚勾住屋檐,两手抓住阳台栏杆,慢慢进入屋里,看着惊慌不已的孕妇,我开口说道:“不要怕,收拾东西,带你走!”
我清楚这一行规则,只要老大把生意接下,不管为血影组织百年声誉,还是为巨额违约金,会有杀手前仆后继而来,直到终结目标,所以现在只能带她走,与其以后吃斋念佛忏悔,不如现在开始保她平安,让自己少些愧疚和自责。
“血刃,老大果然没说错,你不适合做杀手了,”还没有向惊恐的孕妇解释清楚,却被屋内突然响起的暗月声音打断。
原来她早隐藏在沙发旁边的窗帘里,闪身出来后,瞬间将匕首横在孕妇脖子上,穿着一身夜行衣,戴着她独有的残月面具,我赶紧说道:“暗月,这是我的任务目标,先把刀收起来,我告诉你理由,老大那天没有问我为何想离开组织,但是我知道一定会派人暗中调查,没想到来的却是你。”
“好,我十分好奇,倒也想听听,你为什么想离开我们。”
看到暗月把匕首收进绑在小臂的皮套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毕竟我距离她俩有十几步,同是天级杀手的暗月,如果选择出手,这样的距离,我无法改变惨剧。
我走到沙发前,控制好力气,朝孕妇脖子轻轻一掌,把恐慌的孕妇拍昏迷过去,长叹一口气说道:“暗月,老大不知道,你肯定最近感觉到一些,我俩相识有十多年了吧,从小一起训练,一起从尸山血海一次次爬出来,血刃现在倦了,以前那些没人敢接,十去九死的任务,我来者不惧,等自己活着完成回来,看着老大为我举办的庆功宴,血影众人对我的崇拜和敬仰,我会深深自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如今才明白那是泯灭人性的极致,哎,也曾把自己比作夜色下的黑白无常,现在看来都不是,而是丧尽天良,惨无人道的畜生!或许不远的将来,你也会和我一样,慢慢讨厌自己,不敢面对自己。现在我想保护她,成为自己重新做人的开端。”
给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暗月说出心里话,作为训练有素的杀手,此刻我情绪波动太大,胸口剧烈起伏,难以掩饰对自己的不满。
“暗月,你干嘛!”看到暗月右手突然拔出匕首,朝近在咫尺的孕妇咽喉刺去,我别无他法,一把死死握住刀刃,把匕首刀尖定在距离孕妇脖子两寸位置,大声喝问。
“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我帮你解决!早点脱离出来,不用再受组织管控。如果保护她,那便是与血影为敌,和所有杀手站在对立面!”暗月面无表情冷冷的回答道。
孕妇胸前衣服已被我手上滴落的鲜血染红,宛若朵朵绽放的玫瑰鲜艳又夺目,暗月不忍心僵持下去,松开握着刀柄的手,从胸前口袋,拿出杀手必备的紧急医疗包,一把将我按坐在沙发上,幽怨的给我处理手里伤势。
她蹲在我的身前,拉着我右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五根手指深深的伤口,双眼泛出泪花,轻声询问:“疼不疼。”
我脑海瞬间明白老大让暗月来此目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独居孕妇,让一位天级杀手刺杀,又安排另一位天级杀手来监视,这番筹谋,让我细思极恐。
老大亲眼见证我俩从小一路崛起,在无数生死边缘互帮互助共渡难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俩感情深厚。
因为双方职业特殊,何况杀手性命朝不保夕,敌人也会拿亲人当作目标,浪漫的幸福只能是种奢求,所以两人都没有挑破那层窗户纸,虽然组织内部成员早已默认我俩关系。
老大让我来执行,又安排暗月来监督,无非几个目的,第一,如果我圆满完成这泯灭人性的最后任务,不仅给一心想要离去的我,往后心中深深埋下一根刺,顺便看看和我情深意重的暗月有没有脱离组织之心。
第二,提醒我虽然离开组织了,但不要忘记依旧身处血影的暗月。
第三,如果我不忍心对孕妇下手,违背杀手原则,选择放过任务目标,等于破坏血影声誉,已经站在老大对立面,恰好老大借此可以检验暗月如何处理,可是我却知道暗月必然不会和我撕破脸,以清理门户的名义,拔出匕首分个你死我活。
老大一箭三雕,击杀任务目标在他眼里,已经无所谓,大不了再度派人前来,重点是可以检验出暗月的忠诚和反应,怕是眼前女孩今晚过后,在血影将举步维艰,让疑心的老大往后处处针对。
右手已被细心的暗月处理包扎完毕,透过残月面具,依旧清晰看到她双眼擒着泪水,拉着我的左手,像是内心十分纠结,原本动听甜美的声音,此时哽咽着哭道:“本来今天想恭喜你脱离深渊,现在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违背血影原则值得吗?以后会有无穷无尽的杀手找你们,或许老大也会让我来继续刺杀,你让我怎么办?”
看着情绪失控的暗月,我抽出左手温柔的擦去没有被残月面具遮掩,半边脸庞流下的清泪,平和说道:“我们只是他的杀人机器,而且还是时时怀疑忠诚的机器,原先我想和老大好聚好散,现在派你来,不仅仅是表面看我怎么完成任务,而是试探你的反应和选择,他不该派你来,更不该让你痛苦煎熬。跟我一起走吧,离开血影!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忠魂的血脉!”
我紧张的盯着暗月的眼睛,等着她的回复,只听她茫然说道:“走?我们能去哪里?血影的势力,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俩不清楚?夏国地下杀手遍布,连国外好多地方也已经滲透,你带她走吧,我不会跟你走!”
暗月说完一把打开我的左手,站起来望着漆黑的窗外,我以为要跳窗离去,着急脱口问道:“为什么?你现在回去该如何交差?”
“别废话,老大可以派我监督你,很有可能也派其他人监督我们,现在趁着天黑赶紧走!把她叫醒收拾一些必用品,我去把来时开的车开过来,最后送你一程。”
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暗月,我知道她不是去报信,这个世间值得自己托付性命的唯有她一个,现在时间不允许回想以前,她数次把自己置之死地,救我的那些画面。
急忙掐着孕妇的人中,看到她悠悠醒转,我简短的描述一下情况,说他老公以前的仇人想要灭口,如今只能逃跑。
看着孕妇半信半疑的样子,或许在她眼中,我就是那个灭口的不法分子,毕竟穿着一身夜行衣,腰间挂着一把尼泊尔军刀,这身行头,在漆黑的夜晚,任谁看都不会和好人沾边。
而自己本心的转变,超出来时预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不知以后去向何方?唯有带她先行离开这里。
根深蒂固的血影不会允许自己杀手带着任务目标逃跑,这是从未有过的案例,或许也是血影往后的耻辱,现在开始随时会有其他杀手络绎不绝前来,直到把背叛组织的我和任务目标解决为止。
看着一脸茫然的孕妇,我翻出一个背包,倒出里面杂乱的物品,胡乱的给里面塞着家里常备的药物,都没检查有没有过期,又从衣柜翻出几件宽松舒适的大衣,拿起柜子上给婴儿准备的肚兜棉袄啥的,一起塞进去,准备逃跑路上救急使用。
一个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多年的杀手,深知抢占先机让对方猝不及防的必要,面对血影即将滔天巨浪的报复,只有先其一步逃离。
目前没有一个普通人可以经住血影的明枪暗箭,自己虽成名多年,但独自撼动地下最大组织的权威,依旧会尸骨无存,何况还要保护怀胎近九月的孕妇。
不多一会,汽车发动机轰鸣声在屋外传来,听着暴躁浑厚的声音,我知道暗月来时开的是她那辆爆改的牧马人。
不给孕妇仔细询问了解,我和暗月一人一条胳膊,将她架到车后座,随后车技纯熟的暗月,驾驶着爱车在乡下道路上稳稳飞奔,只有刚刚掉在地上,没织好的半截毛衣,显示着离去的匆忙。
我上车后心里已规划好路线,坐在后排指挥着暗月,杀手终归是有钱人无视法律报复别人的工具,现在才明白,重新做人并不仅仅是自己放下屠刀,而是坦白从宽,交代一切违法行为,给无辜惨死的亡魂一个公道,把黑暗在世间土崩瓦解,让温暖撒遍祖国河山。
经过我费力劝说,暗月开始支持我的想法,毕竟每个人生命,他们活着的权利不能用金钱交易,就算他们有罪,也该由法律去审判!而不是付钱让杀手掌控。
月黑风高的晚上,一辆车的大灯散发着璀璨光芒,驱散前方所有黑暗,在乡下大山中急速朝正义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