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血刃,是风凌国杀手组织血影的一员猛将,随着手上鲜血增多,三年前成功晋升天级杀手,常年混迹于勾魂和索命之间,如夜色中幽灵,来无形去无踪,让目标胆寒,让同行敬畏。每完成一个任务,必是一条或几条生命的终结,从没犹豫和心软过。
可最近半年来,我发现自己变了,开始讨厌带给自己无上荣耀和金钱的职业,也包括憎恶自己。
一月前任务是一家三口,仅剩的小男孩摇着血泊中父母,嘶哑着问我:“叔叔,为什么?”
这时我有些慌乱,以前所有的目标,从没有在我出手后活过十秒,我知道自己不适合做杀手了,心狠手辣不知何时被优柔寡断默默替代,因为小男孩哭了快三分钟。
他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背对着小男孩挥出手中匕首,闪身跳出窗户,消失在夜色中,甚至都没有回头确认,不是相信自己技术,而是不敢看他那双清澈无助的眼神。
在这寒冬腊月中,我如疯狗一样逃回自己住所,跑进洗浴间一遍遍用刺骨的冷水,冲刷着罪恶的灵魂,清洗着肮脏的身躯。
此刻自己由于寒冷,满身鸡皮疙瘩,颤抖的身体,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蜷缩在角落中,祈祷得到父母谅解一样。
或许是打颤的外表,摇出心底深处的良知和温暖,哆嗦的嘴唇一遍遍怒吼着内心坚定的想法:“不想再做无情无义的屠戮机器!我要堂堂正正做个人!”
为隐藏内心的不安,穿上崭新的衣服,给客厅请来不到两月的菩萨,虔诚的上了三炷香。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此时居然指望眼前虚无的泥胎,能给自己一些心理安慰。
深深吸了几口香烟,拿起床上的老人机,给血影老大发出短信,想约他见面深谈,毕竟自小被老大认养回来训练,可以说有养育之情,教导之恩,一身本事也是他所亲自传授。
从十四岁开始接任务的默默无闻,到如今二十岁响彻杀手界,纵然是国外那些要钱不要命的雇佣兵,明知我的人头价水涨船高,但早在三年前已停止对我狩猎,因为之前好多抗着麻袋来提款的饥渴之士,用他们鲜活的生命,告诉那些打算买麻袋的贪婪之徒,东方这位并不是大方施舍取款密码的上帝。
而自己也在国内最大的杀手组织血影中,从黄级慢慢晋升为天级,这一路为组织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如今已经是老大的得力爱将,前途一片光明,未来不可限量,偏偏现在厌倦杀手的残忍和血腥,打算离开组织做个普通人,想与老大见面详谈好聚好散。
就像无意失足的少女,终有一天会醒悟过来从良,而我已坚定信念,不管往后这条从良路如何艰难,也要勇往直前走下去,打开抽屉拿出记事本,我要把这历史性的决定写下来,然后贴在床头,时时激励自己。
放下屠刀金盆洗手,往后余生重新开头。
血刃在天蓝星风凌国,借二十岁生日即将来临的良机,要开始重新做人,写于公元3012年11月5号凌晨。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老大回来信息,我根据地址,下午来到一处僻静的别墅小院。站在大门前用力平复心情,虽然昨晚已经想好说辞,但面对亦师亦友亦父的老大,心里依旧有些忐忑,不知会不会轻易放我退隐,思索再三伸手缓缓按下门铃。
不多一会,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慢慢在门后传来,或许是屋里监控看到门外是我,伴随着脚步声,一道浑厚低沉的熟悉声音隔门响起:“臭小子,终于想起来看老大了!”
两人见面后,老大双臂用力的虎抱着我,他知道这行随时会尸骨无存,自小看着我成长,心里或许对我也有一些别样的情感吧。
看着他鬓角的短发又白了好些,温和的对我嘘寒问暖,而他脸上那道从左眼角拉到右下巴的疤痕,却依旧彰显着严厉。
知道我要来后,提前让保姆做好了丰盛的大餐,打开一瓶珍藏多年的佳酿,美名其曰:“你如果不来,老大都找不到理由打开他,哈哈哈!”
两个男人此时相视而笑,吃的痛快,喝的尽兴,酒足饭饱后,我说出自己这趟来的目的和以后的打算。
听到自己爱将要走,老大面无表情抽着雪茄,中间没有开口打断,也没有出言劝说,他清楚我的性格,做出的决定轻易无法改变。
老大脸上长长的那道伤疤,都没有左右摆动一下,弯腰从保险柜中翻找片刻,取出一个信封丢在桌上,吸了一口雪茄对我说道:“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事成后,你过你的人生,我走我的老路。”
欣喜若狂的我,一把抓起信封夺门而出,都没在意里面装的是带雇佣兵的毒枭巨鳄,还是杀手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那些同行。
站在冬季荒凉的大街上,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手中拿的不是一张索命符,而是自己被判无期的释放证明。
回到自己住所,已经是夜里两点多,迫不及待打开信封翻看资料。
照片上一个挺着大肚的孕妇,资料中写着孤寡独居,预产期在12月18号,要求临盆前完成任务。
头脑顿时短路片刻,和我预想的完全不同,难道老大想让我安稳退休?不忍心最后任务让我涉险?让一个天级杀手对付孕妇,这不是用大炮打蚊子?
虽然想不通老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我将脱离血影,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不用在夜色下继续做个无情的收割机器。
目光又开始盯向手中照片,再次陷入纠结,这次出手必是一尸两命,难道要用孤寡母子生命,换我后半生安安稳稳忏悔吗?
这一刻作为杀手,我是不称职的,居然对任务目标有了怜悯,大口往肚里灌了两杯酒,想要麻痹心里泛起的一丝良知,努力回想天级杀手成名这一路,在退隐最后时刻,要重新拾起以前的坚决狠辣!
两天后夜里,我根据地址来到一处乡下,爬在孤寡孕妇的屋顶上,拿掉一块瓦片开始确认目标。
她和照片中一摸一样,半躺在沙发上,费力的织着一件婴儿毛衣,像是感受到孩子不安分,温柔的抚摸着肚子,轻声说着:“宝宝,别乱踢哦,是不是抱怨妈妈当初想打掉你啊!那时你爸爸去世没几天,妈妈伤心欲绝,还好后来明白过来,妈妈并没有剥夺你生存的权利,怎么还踢呢?”
自小没尝到母爱的我,似乎看不惯这温馨慈爱的一面,赶紧转移视线,墙上挂着一个军人黑白画像,胸前满满的军功章,比俊逸的脸旁更加惹我注意。
画中军人我并不陌生,是苦守边防十几年的一位少将,在他的防区敌人不敢越雷池半步,当地百姓安居乐业,今年新闻报道因病医治无效而去世。
他切断边防之前许多违法生意,更是把很多吃里扒外的内贼,送入昏暗无日的牢狱,或许某些人为解心中怨气,如今他的妻子也被挂在杀手组织悬赏。
孩子还没出生,桌上已经摆满好多小玩具,许多婴儿穿的衣服,整齐码放在床边柜子上。
看到这一幕,重新拾回的信念,这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此刻无比痛恨这个职业,尽管往日带给我无上荣耀和大把金钱。
军人生前在边防呕心沥血,死后遗孀不愿拖累国家,回到老家乡下独自生活,如果将他的遗孀和没出世的孩子出手灭掉,自己将有何面目生活在这片安稳和平的大地上,哪怕是死后,也无颜面对那些为国家流尽鲜血的忠魂!
轻轻把瓦片归位,揭下自己专有的天级面具,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
而我呢?把重新做人当借口,却想再次提刀做畜生,哪怕完成最后任务,穷尽余生给孕妇念佛祷告,为莫须有的来世祈福,莫不如现在饶过她的今生。
现在才明白,老大稳坐血影头把交椅无数年,并不是他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多么惊人,而是深沉的心机,和观察细微的驭人之术。
这轻而易举的最后任务,并不是老大怕我冒险,而是当初看我说话的语气和表情,观察细微的老大,已经看出我丧失杀手的狠辣绝情,才把一身两命柔弱的孕妇,交给我去完成,纵然自己狠心出手,也会给退隐的心里埋下一颗愧疚种子,更是往后无法释怀的一大梦魇,恐怕余生精神和心灵上每日受尽无数折磨。
这次任务并不是考验杀手的格斗,身法,器械等一系列技巧经验,而是挑战人性良知的下限。
若是一位贪官或者毒害无数家庭的贩毒大佬,我必然早已出手,往后心中更无一丝愧疚,可老大偏偏把手无缚鸡之力,一位爱国爱民军人的遗孀,让我去终结。
如今走到自己人生十字路口,我该何去何从,是灭绝人性继续完成任务,彻底脱离组织重新做人,还是违背杀手原则,放过忠魂唯一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