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救了两个修行者,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大家都看出来酒盅儿的机灵反应心智已经超出了同龄孩子。
莫语即惊喜于儿子的进阶突破,初阶就能召唤出本来二阶以上魂力才能见雏形的本命兽,而且本命兽啸天白虎是潜力魂兽,莫语清楚的知道自己儿子将来的修为必定在自己和司马东风之上。
只是阴差阳错的儿子居然拜了冷月儿为师,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世界之大,为什么偏偏是冷月儿。
尴尬的还有冷月儿,冷月儿无法面对莫语和司马东风,怎么对待酒盅儿呢?
尴尬的还有莫言,他一万个不愿意莫念拜冷月儿为师,冷月儿一旦看见他难免不会想到司马东风。
莫言为了让冷月儿和司马东风断联,小心翼翼,这倒好,千防万防自己外甥插了一杠子。
仿佛都心里揣了个炸弹,都藏着掖着捂着盖着。
酒盅儿很紧张冷月儿的情绪,他还攥着那角裙摆,巴巴讨好的守着冷月儿。
场面一度尴尬僵住。
莫语喊了句念儿,念儿不敢回头,蹭到了莫言侧面,刚好莫语看不见。
司马东风毫无波澜的上了马,他不能为难冷月儿也不能劝说莫语,他做出了不管不问这件事的态度。
莫家大娘子和莫语对视无语,莫语恨恨的瞪着司马东风,司马东风别过脸去,莫家大娘子只得求助的看着莫言,长嫂比母,莫家大娘子对待莫言如同亲弟弟一样厚待,莫言很敬重莫家大娘子,莫言纠结一下最终拉起酒盅儿的手,严肃的说:“念儿,拜师是个大事,你先回家。”
“三舅,这是我和师父两个人的事儿。”酒盅儿低头,把手从莫言手里抽出来,挪动脚尖,离冷月儿近了一些。
他巴巴看着冷月儿,希望冷月儿能看在刚才的份儿承认师徒关系,只要师父说话,谁反对他也不怕。
冷月儿心里五味杂陈难以抉择,她喜欢酒盅儿,酒盅儿就像是上天给她的软肋一样,但是就这件事真的不能面对莫语夫妻,她真的不能跟他们有丝毫关联。
“酒盅儿!来!”冷月儿站起身伸出手,酒盅儿赶紧把手放进冷月儿掌心,抬头仔细看着冷月儿表情,现在酒盅儿最在乎冷月儿的态度。
冷月儿差点落泪,她憋着泪控制着情绪:“酒盅儿乖,听话,你看,你们一家人因为找你都四处奔波,我现在不能安定,带着你很危险。”
冷月儿小心措辞,她不想再伤酒盅儿。
“我不会拖累师父,师父离不了跑腿的,而且,我是福将,有我师父任何危险都会化险为夷的。”酒盅儿眼里噙了泪,摇了摇冷月儿的胳膊:“你看,我跟师父一起进步多大,我都有自己的本命兽了。”
柳耘笙想插嘴插不上,点起了篝火,收拾马车,时不时盯冷月儿这边一下。
“酒盅儿天资过人,将来必定超过师父的。”冷月儿摸摸酒盅儿的头:“你先跟你三舅他们回家去 ,等师父了结了这件事,回卧澜山的时候顺道接你去,正好你回家这段时间巩固一下你的魂力。”
“什么意思?”酒盅儿没说话莫言先说了,他沉下脸,瞪着冷月儿:“撵我走你想干嘛?”
莫言说着扫了一眼假装忙活的柳耘笙,柳耘笙刚好看过来,虽然篝火很旺,但是他也没看清莫言的表情,不过感觉不好,他对莫言就没有感觉好过。
“我和三舅都不走,人多力量大。”酒盅儿一看三舅态度,立马顺杆爬,他想沾三舅的光。
莫言抬手给了酒盅儿后脑勺一个波儿:“你掺和什么!回莫家堡,一家人被你折腾的人仰马翻知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把你腿打断。”
酒盅儿疼得缩脖子呲牙,他叛逆父母,但是有点害怕莫言,不敢过分顶嘴胡闹。
“你再欺负酒盅儿我跟你急眼,”冷月儿气汹汹的瞪莫言,她抚摸酒盅儿的后脑勺:“酒盅儿除了我能打谁不准打,谁打我跟谁急眼。”
莫言撇撇嘴,抱起了肩膀。
莫语莫家大娘子听不见他们三个说啥,都把希望寄托在莫言身上,不管咋样先把儿子回到家再说。
酒盅儿小胸脯起伏,眼里泪光闪闪。
“酒盅儿是不是听师父的话?”冷月儿看着酒盅儿,酒盅儿无法张嘴,他知道说啥也不行。
“乖乖先回家,闭门苦修魂力,你要知道只有你强大到一定程度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冷月儿看着酒盅儿小拳头紧紧攥着,低下头。
“师父是不是不要我了?师父是不是后悔收我当徒弟了?”
酒盅儿嗓子哑哑的,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起好好的,”
“当然不是,”冷月儿怕他再说下去:“你还小,刚才师父故意那么说是因为不想你跟在我身边危险,之前没有可靠的地方托付,只能带着,现在你家人都来了,我也愿意你回家去,等我处理完了这件事再找你去。”
“师父!”
“酒盅儿,能体谅师父的难处是吗?”
“可是酒盅儿不给师父添乱啊!”
“你在身边我必然会分心啊!”
“师父!”
“酒盅儿,你不愿意听师父话吗?”
酒盅儿看着冷月儿,一颗泪滚下来,抽泣着说:“我听师父话,但是我不想离开师父!酒盅儿想跟师父一起,酒盅儿不怕死。”
冷月儿心头梗堵,她拼命忍住心酸:“但是我怕你死啊!你让我怎么跟你家人交代?”
莫言转过头,心里有点点难受。
“师父!”
“酒盅儿如果认我这个师父,你就听话先跟家人回家。”
酒盅儿知道怎么都不行了,他搓着那角裙摆泪花闪闪:“师父是不是骗我,不来接我。”
“当然不会!”冷月儿觉得跟孩子撒谎是件最残忍的事儿。
“那师父要早些来接我!”
“好,你乖乖听话!”
“那师父你不要把你身上这件衣服丢了,它破了,你也不要丢。”酒盅儿哭唧唧的捏着那角裙摆:“师父不要嫌它破了,等我以后把这个裙角给缝回去,要不然不吉利。”
割袍断义酒盅儿心里忌讳。
冷月儿点头:“好!你喜欢师父就一直穿着。”
“行了,哭哭唧唧的,有点出息。”莫言点了一下酒盅儿的头:“臭小子,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这才不吉利。”
酒盅儿赶紧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师父,你每天想我一下,我会知道。”
酒盅儿摁了怀里的红绒球一下,这是他和师父的秘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提醒师父记得:“我也会每天想师父。”
“好!”冷月儿点头微笑摆手。
酒盅儿依依不舍的被莫言拉着往官道走,一步一回头:“师父,你可记得早点来,还有,那个小瓷瓶你放好了。”
“好!”冷月儿整个心都碎了,酒盅儿走出十几步的时候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婆娑而下,她忍住站的跟一根木桩子,这样没有人发现她要撑不住了。
“师父!”酒盅儿被莫家大娘子拉在身边的时候,还回头大声跟个小大人似的说:“师父你要保护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概他觉得今天冷月儿又不顾生死硬刚寒潭之眼他害怕了。
冷月儿不能说话怕带着哭腔,她挥手表示听见了。
酒盅儿上了莫家大娘子的马又回头大喊:“师父!我等你来接我!不要忘了。”
冷月儿又挥挥手,眼泪早模糊了视线。
等莫家大娘子打马跟随莫语司马东风远去的时候,冷月儿终于泪如雨下,她忍住不出声,却忍不住眼泪。
柳耘笙心里也怪怪的,相比于莫言加入,他喜欢酒盅儿,他看见冷月儿终于哭了,却不能上前。
莫言把自己的马拴在柳耘笙马车后面,紧了紧前面的马肚带,等着冷月儿调整情绪上车。
这也在柳耘笙意料之中,人家是二人世界自己光棍一条,这个三人行可不惬意,柳耘笙灭了篝火,醋意泛滥还是识趣的上了另一辆马车。
篝火残留的火星四散在黑夜里,黑暗广阔无垠有恐怖也有自由。
冷月儿许多年没有这样心如刀割的感觉了,这样心如刀割完全不同于看见莫语司马东风,酒盅儿把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揉的稀碎,她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号啕大哭一场。
莫言柳耘笙都给了冷月儿时间和空间,冷月儿的难过他们都知道,但是不能说啥。
冷月儿任眼泪如瀑,好一阵子才过去那个劲儿,她擦干眼泪,眼睛肿胀酸涩,柳耘笙和莫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她了,两个人就跟约好了一样,互相不说话,也不催促冷月儿。
冷月儿稳定情绪慢慢走到莫言马车前,莫言伸手拉上冷月儿,在车厢里铺好毛毡,冷月儿一声不吭躺靠着。
柳耘笙没有快马加鞭,莫言在后面也不紧不慢跟着,都没有说话。
莫言任由马车跟着前面柳耘笙的马车,他钻进车厢里,拢过冷月儿的肩膀让她更舒服些,打开酒囊的塞子递过来。
卧澜山的习惯让冷月儿安定。
冷月儿闭上酸涩的眼睛,枕着莫言胳膊轻轻啜饮,晃动的马车穿行在深不见底的黑夜里,冷月儿用酒掩埋了所有心事。
冷月儿又恢复了淡漠疏冷表情,醺醺然把喝光的酒囊塞进莫言怀里。
这是莫言最喜欢的样子!
这样子的冷月儿不纠结不难过不痛苦,疏冷独立,淡漠处世,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莫言把酒和对他的依赖要根植于冷月儿的心里和习惯里,即使再沉默里两个人都有奇怪的默契。
莫言亲了一下冷月儿的额头,冷月儿没有反应,沉沉睡去,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蹙着眉,使劲儿蜷缩在莫言的肋下。
冷月儿醒来的时候,东方透亮,红彤彤的云彩下山丘蜿蜒,梯田田埂纵横如画,马车停在荒凉的关帝庙旁边,几株黄花初放,明艳艳的挤在墙角向阳的地方,两只麻雀在墙头瓦片上蹦蹦跳跳。
有点酸痛,冷月儿伸了个懒腰,一挑帘,莫言正饮马回来,拴在一株槐树上喂草,他的大黑马一蹦一跳的撒欢儿,吓得另一匹一边吃草一边躲着大黑马。
不见柳耘笙。
冷月儿闻见了肉味,她下了马车,看见了埋锅造饭的柳耘笙,酒盅儿不在,柳耘笙兼职了酒盅儿的活路,柳耘笙心里非常不满,心里骂娘,自己堂堂五品捕头,竟然……
但是他不能抱怨,也不能甩脸子,一抱怨可能莫言就带着冷月儿把他踢出局了,莫言大概就是等他自动出局,不是大概,就是。柳耘笙就是不想让莫言得逞,碍眼也不走,就不走,,所以,柳耘笙一边暗骂自己贱,活该,一边干的看起来任劳任怨。
冷月儿已经藏好了伤疤盖好了软肋,她除了眼睛看着有点红肿之外,已经淡淡漠然的一如柳耘笙的初见。
柳耘笙就看了一眼就假装自己很忙,吊锅里的猪头都要被他扒拉烂了,柳耘笙忍不住想,要是酒盅儿在,这臭小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调侃自己的机会,柳猪头煮猪头。
柳耘笙想到酒盅儿表情模样就忍不住裂了嘴角,自娱自乐的笑了。
莫言用陶盆泡了布巾递过来,他就见不得柳耘笙的痞劲儿,从昨晚他两没有一句话,但是,好像各司其职的非常默契,莫言找锅,柳耘笙就找肉,莫言打水,柳耘笙就点火,柳耘笙煮肉莫言就喂马,两个人各忙各的等冷月儿睡到自然醒。
三个人好像熟悉到打招呼都见外了,冷月儿洗漱已毕,柳耘笙已经把吊锅墩在了莫言找来的石板上。
莫言没有吝啬,扔给柳耘笙一个酒囊,柳耘笙暗骂,自己出钱酒盅儿出力囤的,莫言这架势倒有了施舍的味道,柳耘笙像个怨妇一样敏感愤然想着,脸上却没有带出一丝情绪。
柳耘笙早早从附近镇上买回来小笼包,从斗篷里扒拉出纸包的时候还温热,他又挂上铁壶烧水,他倒是记着酒盅儿说的,师父不能光喝酒,师父得喝热水。
柳耘笙觉得很神奇,习惯刀头舔血的人居然也会过这般看起来挺不错的小日子。
“前面是唐家寨,最快明天天黑之前赶到京城,最晚后天中午到!”柳耘笙可算捞着跟冷月儿说话了,心里跟打开了一扇天窗一样亮堂:“明天中午左右我的人会在锦衣铺接应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