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耳闻,将军若想赚上一笔,可以商量。”
苟希将刘丕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梁羡目光有些游离:“这是陛下的谋略?”
苟希答非所问:“陛下请将军谷内一叙,先生也会到场。”
梁羡心弦一抖,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面对刘丕的命运提问,他一直选择躲避。
他极度渴望能够翻身,却又担心母亲遭受牵连。
根据探报,葫芦谷正在发生肉眼可见的改变,尤其太监宫女,已然被刘丕轻松拿捏。
谷口关隘三千守军,除少数嫡系外,还糅合大量势力心腹。
梁羡一度心动,想用同样手段,将这支守军变为自己私军。
然而,守军不同奴仆。
三大庄园被张大麻子劫掠,守军遭受连累被罚,大部分队长与士卒却表现冷淡。
原定的客栈计划,并不顺畅。
尤其朝廷那帮蠹虫,表面对自己很客气,每次询问进展,得到的回复全都模棱两可。
如今传出燧石票一事,梁羡逐渐意识到,一个天大良机摆在眼前。
要么忠名垂青史,要么英名显八荒。
来到大榕树下,刘丕正与朱扁下五子棋。
苟希道:“陛下,钱掌柜答应增资两千两黄金,二七分成。”
刘丕自顾地点点头:“接下来便是筹备期,魏家兄弟那边如何?”
“一切如陛下所料。”
“很好,黑珍珠及千年人参……咦,梁将军怎么来了?”
梁羡有些尴尬,刘丕和朱扁的目光里,丝毫没有意外。
“末将拜见陛下。”
刘丕镇定自若:“将军想通了?”
梁羡顿首:“末将愿誓死追随陛下……”
没等梁羡畅言,朱扁便挥手打断他。
“梁将军,请坐下首。老朽有个故事,将军守关辛苦,暂且听着消遣如何?”
梁羡忙道:“有幸听从先生教导,末将求之不得。”
“这故事乃老朽整理海外典籍偶遇,名字叫黑公主,过程颇为曲折离奇。”
朱扁清了清嗓门,开始用沉厚的声音转述黑公主的故事。
语言进行了优化,情节却没有改变。
结局一样,皇后穿上铁鞋在火堆中跳舞,黑公主成为妒人美貌的皇后。
梁羡还没听完,就陷入沉思。
等朱扁最后一个字落音,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惊奇与疑惑。
刘丕开始怀疑,梁羡小时候是不是爹不疼娘不爱,从来没有听过故事。
“先生,这个故事委实精彩。”梁羡先是称赞,接着话锋一转,“只是有好几个地方,末将想不通,觉得不合常理。”
朱扁忙问:“哪些地方?”
“譬如皇后毒死公主,竟然无人追究?再说邻国皇子,怎么会路过他国的树林?最后兴兵灭国,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公主?”
朱扁解释:“其一,皇后得势。其二,海外王国大多也就半郡之地。其三,或许那王子早有计划,路过那片树林,就是为了刺探消息。”
“如此说来,王子以黑公主为借口灭国,黑公主以王子为工具复仇,二人不过互相利用而已。”
“这也有道理。”
“事成之后,王子变心实属正常,那黑公主不愧为皇后的女儿,都是那般残忍。”
梁羡说完,意犹未尽地看向朱扁。
刘丕与朱扁对视一眼,心中忍不住吐槽。
梁羡竟然将注意力集中到逻辑问题上,难不成他脑袋真的缺根弦?
冷场片刻,梁羡本以为自己刚才的分析很到位,可看到朱扁表现出来的神情,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朱扁轻咳一声:“梁将军果然目光如炬,然而将军有没有想过,黑公主这个故事究竟想要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梁羡一愣:“故事还需要道理吗?”
朱扁摇摇头:“自然是需要的,但凡故事,其背后都是有道理的。”
“末将请教!”
“比如耳熟能详老农拾金,老农一直捡拾到半夜还不肯停手,第二天人们发现他死在牛粪堆里,其中的道理便是做人不能太贪婪。”
“老农拾金的故事末将听过,说的是神明为了考验老农,故意将牛粪变成黄金。”
朱扁稍有欣慰:“将军认为,故事道理如何?”
梁羡直爽道:“末将反倒以为,这不过是神灵无聊时玩的恶毒把戏。试问谁能不贪婪,即便是一棵树,也知道用树叶争抢阳光。”
朱扁听完后,彻底释然了。
换个角度,梁羡就是一个读书的天才,最离经叛道的那种,永远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
刘丕也算大开眼界。
明知众生贪婪,还以众生性命去测试,得到所谓的结果后,心满意足地大摆道理。
殊不知,被测试者早已家破人亡,这跟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刘丕听完后,打心底认为,梁羡是他在这个世界见识过的人当中,最具有可塑性的。
朱扁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
“将军果然非同凡响,若是追求儒道,必定能大放光彩。”
梁羡反倒有些心虚起来:“先生谬赞了。”
“抛开情理不谈,将军觉得,黑公主这个故事,原本想说的是什么道理?”
梁羡思索好一阵,才道:“道理末将说不清楚,无非就是想劝诫世人这个那个的。”
朱扁赶忙追问:“将军打心底认为呢?”
“末将以为都是瞎扯。黑公主再漂亮,也不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难不成她还能嫁给自己的国王父亲?”
“这倒也是。”
“皇后脑子天生有病,黑公主为她所生,所以也有这种病。”
刘丕顿时感到有些窒息。
梁羡已经开始牵扯到遗传学的问题。
在他的设定中,并没有牵扯到黑公主与皇后的关系。
朱扁和梁羡按八荒世界的规矩,自然默认是亲生的。
朱扁颔首道:“脑子有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顶多就是提醒我们,娶妻娶贤。”
“正是如此!”
梁羡听到最后的四个字,有些激动地喊出声。
这正是他内心的想法,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言语表达出来,
朱扁只用这四个字,就生动地概括出来,而且意思十分完整。
刘丕脱口而出:“将军,令堂是贤妻良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