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侄子的为人,杨嬷嬷隐约有所察觉。
不过,她花了将近二十年,投入无数钱财,只能选择继续欺骗自己。
令杨嬷嬷震惊的,并非侄子奸滑,反而是伙房管事莫公公的真实身份。
莫公公提及程府胡管家,很明显,他也是梁昊心腹之一。
至于他为何一直深藏不露,估计是想躲在暗处,监视杨嬷嬷等人的一举一动。
莫公公长叹一声:“实不相瞒,我便是梁昊大将军专程派来,暗中监督你们的。”
此言一出,场面如霜!
赵公公并不意外,除自己下属外,其他太监宫女,绝大部分都是有来头的。
“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总之这件事理不顺,大家都别想好过。”
莫公公十分不屑:“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梁昊大将军早已向我言明,我们这些太监宫女,死上一些无关大局。”
此话虽然刺耳,却无法反驳。
无论皇庄行宫的太监宫女怎么闹腾,朝廷那边始终回应冷淡。
在这里,没有人愿意接受弃奴身份,也没有人能够改变弃奴身份。
杨嬷嬷自然收到梁府回信,内容是某个幕僚写,通篇只有一句话。
尔要小心行事!
莫公公刻意朝杨嬷嬷嗤笑起来。
“别再枉费心机了,梁昊大将军早已将我们都定籍成弃奴。”
杨嬷嬷接近怒吼:“我不信!”
“那我们就简单上报,说两房私斗,死伤无数,你看朝廷如何回复。”
“倘若朝廷追究呢?”
“你们大可以将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
“这可是你说的!”
有人甘愿托底,赵公公当即命人拿出纸笔,快速写好密信,着人火速送往粱府。
来回皇城,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赵公公开始集结所有太监宫女。
除伺候刘丕的小豆子外,活着八十五人全数到场。
来时一百零八人,如今才过去一个多月,已有二十二人殒命。
浣房与净房积怨最深,现状也是最为惨烈的,两房加起来就剩四名宫女。
赵公公走到核心位置,眉宇间多了几分肃穆。
“无论朝廷如何回复,我都希望大家能明白,蝼蚁尚且贪生。”
四周无人回应。
赵公公继续道:“尔等若是继续争斗,我倒是没意见。都死光了,物资便由我一人独吞。只要陛下还要活着,我也落得个逍遥自在。”
这句话倒是点醒杨嬷嬷。
“既然浣房与净房的人差不多死光了,小苋又是个暂代管事,物资分配自然要重新商议。”
小苋听后,只是埋头顾影。
其余管事纷纷附和起来。
赵公公正要说话,小豆子突然快步走来,附在耳边轻言几句。
对岸的刘丕不忘点头示意。
赵公公心境重归平静:“诸位管事觉得,如何分配比较合适?”
“那还不简单,取消浣房和净房的名额,往后分成八份,一房一份。”
“我倒觉得,可以按照人数划分,这样大家伙儿都不吃亏。”
说话的正是伙房管事莫公公。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响应。
浣房、净房和库房人数最少,原任管事无一幸免,小菊和小苋两位暂代管事,毫无分量。
赵公公底下人最多,当即拍板敲定。
“往后就按各房人数分,管事占双份,各房物资仍归管事支配。”
“净房怎么办?”
“净房只剩两人,撤销建制,归入浣房,由小苋管辖,往后再视情况而定。”
“赵公公英明!”
瓜分利益完毕,众人开始清理现场血迹。
至于死去的太监宫女,先留着尸首,等候朝廷回信,再行处置。
刘丕在对岸看得有些无聊,苟希总算回来了。
“陛下,幸不辱命!”
刘丕颔首:“后手布置好了吗?”
苟希点点头。
刘丕没有询问苟希杀戮过程,对他这种混迹绿林好汉之人而言,伪造现场轻而易举。
一个时辰后,快马信使抵达。
赵公公赶忙上前迎接。
“梁大将军怎么说?”
信使空手而归,神情颇为淡定:“梁大将军说,往后不要再闹出这么大动静了,若是吓着陛下,谁也活不成。”
伙房管事莫公公哈哈大笑,也不知是因为猜中结局,还是自我嘲讽。
弃奴!
瞬间击垮所有太监宫女的信念,无论任何派系,全都是弃奴。
莫公公朝杨嬷嬷漠然道:“看到了吗?这便是你们生死相搏的下场。”
“不!不会的……”
杨嬷嬷面色煞白。
她疯了!
顽固信念,一朝崩塌,巨大反差瞬间击溃她的理智。
失控的杨嬷嬷,先是用力拍打空地上的尸首,接着张牙舞爪,四处袭击旁人。
赵公公赶紧喝令巡守太监前去压制。
杨嬷嬷力气异常大,撞倒几个巡守太监,直接朝拱桥冲过来。
“你们这帮饭桶,快抓住她,别让她吓坏了陛下。”
赵公公扯着嗓子大呼,无数太监宫女纷纷涌上前。
可惜杨嬷嬷早已丧失心智,眨眼间便冲到桥上。
就在此时,苟希短剑出鞘。
众人只觉几道剑光飞闪而过,叫喊吵闹声戛然而止。
“砰!砰!砰!”
杨嬷嬷捂住咽喉,挣扎着倒地。在她身后,五名追赶而来的太监宫女,接连摔倒。
刘丕跳到石桌上,用力拍着小手。
“荀大侠,你太厉害了,再杀几个给朕看!”
苟希深吸一口气,短剑再度扬起。
太监宫女开始仓皇逃命。
苟希的剑很快,不少人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自己身体跟不上。
惨叫声响彻整片葫芦谷。
苟希立在桥上,衣襟早已布满血迹,剑芒还在滴淌鲜红的血液。
“过桥者,死!”
所有太监宫女都躲藏起来,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剑下亡魂。
弃奴就是弃奴!
苟希以朱扁弟子身份,保护皇帝名义,进入葫芦谷。
即便将他们杀光,那又如何?
刘丕朝苟希招招手:“荀大侠,你回来吧,朕这次看够了。”
苟希收剑入鞘,安然折返。
赵公公越过地上凌乱的尸首,来到对岸桥头,朝刘丕跪拜起来。
“小的该死,险些让这帮狗奴才冲撞了陛下,幸亏荀大侠出手护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丕转头望向朱扁。
朱扁浑然没有大儒首座的温润儒雅,反倒满脸铁青。
“你们确实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