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林昊的神色越是泰定，立时点了点头回答，“督军，您想想这整个过程呢？少帅最咱们黑省是生了芥蒂之心——这一来试探，如果真是给个郭鬼子就逼得举起反奉旗号，就有理由把咱们上上下下灭的一干二净。”
他说完这前半句，姜飞澜立时接过话茬将后半句说了：“督军，我看浩辰这想法并不多余——您想想，郭松龄如此大刀阔斧，就算黑省军不反，能够借着整军经武的名头，剪除咱们手下的大量军官，大帅也是得利的。”
“浩文这话是。”林昊对着他会心一笑，接茬继续往下说道，“当然，以上这些也许都是咱们的小人心度君子腹——也许大帅是真心打算自上而下变革整个东北军。”
吴俊升听着两人这一左一右的言谈，面容越是冷肃至极；他很清楚，从前跟张大帅义结金兰的时候，他们兄弟彼此信任，那真是有话说的，穿一条裤腿都嫌肥。
然而现在看来，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却被曹三儿吴秀才轻而易举地离间；尽管他吴大舌头在奉天再三对他低头俯首，这张大帅不仅是对曾经的哥们弟兄上了
心……
更是打算像修理杂草一般，把他的东北地盘修理得整整齐齐，决计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冒头，乃至于可能冒头的家伙！
想到这里，吴俊升那双极似吊睛猛虎般的瞳仁开始一点点收紧，可他的目光却忽然在林昊身后的两人身上短暂停留——那是被林昊留下来的两个手下，鲁一和白晋生。
“浩辰，你这个手下叫什么名字？”吴俊升双眼稍是眯了眯，抬起右指对着鲁一点了点，“我怎么总觉得，仿佛是在东北讲武堂见过？”
给点到了，鲁一简直就跟按了弹簧似的，蹭地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着吴俊升就是一记标准的军礼——林昊先是看了看他涨红了脸，满是兴奋的样子，不免一笑也是站了起来：“督军您这记性真是没的说！他现在在我手下供职，从前是咱们东北讲武堂的步操科目的教官。”
已有几分醉态的吴俊升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愕然，不免哈哈笑了两声：“如此说来，你这位手下，从前还是那郭鬼子的同僚啊！怎么样，那鬼子不好公事儿吧？”
鲁一这才放下右手，面露难色笑了声：“督军这话我
是真不好回答……不过您这么大官，消息应该是灵通的，又何必明知故问难为小的呢！”
吴俊升先是一愣，又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转瞬又道：“你这话说的我倒不烦！来吧，给讲讲他郭鬼子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还有，这老家伙到底是有个什么爱好咱们能钻营的。”
“这……”鲁一不免面露为难，但还是在林昊的点头授意下实话实说了。
其实吴俊升这话说的已是很明白了，就是想打听打听这郭松龄到底是有什么兴趣爱好，能让他们经营好了通通路子啥的。
然而这种事情吴俊升注定是要失望了——郭鬼子是什么人，别说奉军之中，就算在整个华夏军中，他郭松龄也是数一数二的水至清无鱼；
平日里跟着少帅日理万机，几乎没有半点兴趣爱好，更是对些蝇营狗苟的灰色不共戴天——据说身在讲武堂的时候就管理严格，有个前去深造的年轻士官是张作相的亲戚，因为犯了军规照样当着全讲武堂的人往死里抽军棍……
而且还洋洋洒洒出口成章，一番引经据典把个能说会道的张辅臣都辩得哑口无言。
“这路
子，是走不通？”这事吴俊升倒是并不意外，“行了浩辰，那小肚子里还有什么话和办法，一一都给你爹我出了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行进到了“认亲”环节，改口这么快让林昊都有些错愕了。
不过也不是在乎这些小细节的时候，林昊先是组织了一下措辞，还是决定有话直说：“督军……不管是郭鬼子还是少帅，想疏通路子的法子必定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大麻子害了谷小姐，少帅心头必定压了无数业火，咱们黑省这次是决计撞枪口上了，想避，是完全避不开的。”
眼看他眼中的怒气呼之欲出，林昊赶紧把后半句说了出来：“避不开，不如就任由着滔天洪水来吧——不过大禹治水，关键在于疏浚，既然源头咱们堵不住，就从中下游入手吧。”
“说下去。”吴俊升微微挺起身子，怒气少减的同时，眼底的欣赏越是浓烈。
“还是之前浩辰向您承诺的，收编他们！对，就是收编那些被郭鬼子裁掉的人。”林昊深吸一口气，最终把自己的决定是说了出来，“现在大家不满的，不是官没了失面子……丢了官衔儿的不要
紧，留在您手下任职，至少还能混一口饭吃；现在心里最是不满的，是那些即将没了饭碗的人。”
“你要收编他们？”吴俊升吃惊不小。
要知道，这可是一群连他自己都难怪的老爷兵，兵油子——就算大帅是生了阋墙之心，黑省部分军队管理差劲，军官素养严重低下也是不争的事实。
张嘴就骂娘，闭嘴掀桌子，弄不来军饷抽不到烟膏就就翻脸不认人的不知道有多少；这可是一群连吴俊升都脑瓜疼的主儿。
“督军您尽管放心好了。”林昊下巴微挑，薄唇立时勾勒出一道桀骜又自信的笑容，“您想啊，裁撤下去的人，不就是想要个吃饭养家的地方么？给他们容身之处，他们就不会心生不满，更不会举旗反奉；但您也放心，只要把人都交给我，我就有本事管好他们！”
“营长，您这……”站在旁边始终没开腔的鲁一急了，也不顾这场合轮不轮到他发言，急急火火就说着，“您现在要收留这些人，咋能保证就肯定能训过来啊？郭鬼子往下裁人，指定是捡最不听话的刺儿头，您全带回去，不是给咱们找麻烦的吗？”
